“前些时我去了一趟行宫,那里荒废了也有些年了吧?”
王琦此次北来,李破交给她的任务也就这些,都不算为难,正好拿来结尾。
因为和两人说话起了谈兴,便多说两句而已。
这个王禄最清楚,想了想便回道:“自大业十一年,杨广幸汾阳宫,后被围雁门,北来和南归之时都曾在行宫停留,至今已有十余年矣。
倒是萧夫人南归时,在行宫住了一段时日,但也没有怎么修缮过,确实荒废的差不多了。”
王庆接着道:“至尊可是有重修晋阳宫城之意?至尊若与突厥可汗会盟,定要率众北巡,那驻足之处确实要整饬一番才成啊。”
王禄再次点头附和,突厥使者来来往往都要经过晋阳,会盟之事在他这里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可为难之处在于,天下刚刚安定下来,各地残破有目共睹,冒然修建宫室,恐与天子名声不利吧?”
两人不愧是都姓王,说话间配合的还真不错。
他们最怕的其实是让他们上书请修晋阳行宫,那样一来定会遭到朝中御史的弹劾,即便是身负皇命,结果如何也很难预料。
每次修建宫室都有这样的戏码上演,可见人们对此的反感,而经过杨坚父子喜欢大搞工程的一番磋磨,不论官员还是百姓对此的警惕都又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李渊当政时期,就修了些宫殿,反对的人不是一个两个,到了如今也还有人拿这个来说事。
而当年的杨文干谋反一案,除了太子李建成和秦王李世民兄弟的党争之外,其中未尝没有有人觉得杨文干为李渊修建宫室,实属佞臣的原因在里面,不然杨文干也不会死的那么干脆。
所以说此时看似闲聊,可王庆和王禄的心已经提了起来,这不光是涉及到帝王的名声,对他们自己也将产生很大的影响。
王琦没想那么多,她只能算是传话之人,只是有些话她自觉应该说的清楚一些。
“你们都是从龙之臣,应该知晓至尊向来爱民如子,入长安之后也不尚奢华,厉行节俭,今有修缮宫宇之意,非是为了享乐,而是江山社稷所需。
你们身为臣下,异日迎至尊于晋阳,难道想让至尊和群臣驻于官署,或者停于郊外,来个风餐露宿不成?”
话语当中透出了些严厉,终是在最后露出了宫中贵人的些许威势,其实主要还是因为去晋阳宫时听到了晋阳令褚遂良的一番话。
她心中已认为是可行之策,再与王庆两人交谈,见他们有为难之色流露,却不愿想一想有什么办法把事情办下来,分明是有推诿之意……
所以不免就想,难道一个太守,一个总管,才能之上竟然还不如一个小小的晋阳令?
而且她跟随在李破身边日久,不知不觉间便被李破那种办法总比困难多的思维给影响到了。
于是便也觉得世上之事没有什么难不难的,只看你愿不愿意去做,不得不说,李破这种迎难而上的精神确实不是什么人都能具有的。
王庆两人皆都默然无语,半晌王禄才硬着头皮道:“此事所涉不小,还请昭仪容俺与总管回去与人商议一下再做定夺如何?”
王琦神色缓和下来,想要就此说一说,不过话到嘴边看了看两人却只轻轻点头道:“正该如此,不过此事倒也不急,本宫启程在即,就不听什么结果了。
这些事我也只是私下里跟你们说一说,你们自己掂量便是,回京之后,我只是宫中的昭仪,再回晋阳也不知是什么年月的事情了,还请两位各自珍重。”
谈话到此也就结束了,王庆两人知机辞出,他们都担上了些心事,只不过对他们而言也不算什么。
王琦最后说的话有些冷淡,还夹杂着些伤感,两人都没当回事。
王琦说的不错,她只是宫中的昭仪,不论好恶其实对地方上的官员影响都不大,而且大家还都是王氏族人,就更不用担心王昭仪回京之后会吹什么枕头风。
王琦则兴致已尽,多了些离情别绪出来,来之前她不愿意来,走之前她又有点不愿意走了,乡土之情就是这么难说。
离开偏厅之时,她对晋阳王氏那些顽固的老人们也是怨念颇深,心说有这些人执掌王氏,以后她还怎么回来?
回去之后得修书一封给父亲,长安王氏应该光明正大的立起门户来了,那样的话先便是要交卸王氏主枝阀主一职,也不知父亲愿不愿意?
她也是满腹心事的回到居处,便吩咐人开始准备行装,王氏的人听到消息,陆续过来探问,王琦耐心的一一应付。
当然了,她走之前还要去拜访一下前并州总管陈孝意,并向其辞行。
陈孝意是并代两州的一尊大神,如非年迈,他应该是大唐第一任辅,如今一直留在晋阳,为皇帝看管家业,在并代两州的影响力无人能及。
皇帝向来念旧,临走之前特意嘱咐王琦探望一下陈孝意,殷殷之情溢于言表,甚至这事还在其他诸事之前,可见皇帝对其人的看重。
如今能与之相比的恐怕也就只有何稠一人而已了。
王琦在心里默默的再次给皇帝顾念旧情点了个赞,如果李破有系统随身的话,估计能得不少好处。
王琦来到晋阳之后,东游西逛间已去陈孝意府上拜见了两次。
陈孝意身体还成,精神头也还不错,与何稠相类,都是世间少见的高寿之人,但他不如何稠的地方有明显。
那就是亲族,人家何稠子孙满堂,就算子弟不争气可还能看得见人影,但陈孝意的家人留在洛阳,如今皆已蒙难。
他的家族在河东,不是什么大家族,河东战乱的时候或亡于战乱,或逃走无踪,李破扫平晋地之后陈孝意派人寻找过一番,最后只找到一对母子,如今被陈孝意养在府中。
亲族凋零至此,你说让老人家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