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村长发愁之际。
远处却走来了一人。
那是一半大小子,脸带兴奋之色,一边走一边喊着:“村长,有喜事,有喜事啊!”
“不跟着你爹下农,来找我作甚?”
“我本是要去的,可那贵人喊我来给你传话。”
“贵人?村南头的那个贵人?”
“没错,他说请村长去他那,有事情要商量。”
“可曾说是什么事?”
“好像是要请我们的人做工。”
闻言,村长顿时大喜。
村南头的贵人就是顾北川无疑,这人出手大方,从不克扣工人工钱不说,请人做工还包饭,当真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好东家!
这话一说,村长那还坐得住,急忙朝村南口跑去。
“诶,村长,你拐杖忘带了。”
二狗急了,在后边拿着拐杖一边喊一边追。
……
顾北川正在作坊内巡视,并调试各种设备,很快就听见了敲门声。
他转过头,发现果不其然就是村长。
老人家气喘唏嘘,身后跟着一个同样气喘唏嘘,还拄着拐杖的年轻人。
顾北川看见这一幕,顿觉好笑。
这八公村传统当真奇怪,怎地老人竟不用拐杖,反而给小儿用。
“顾东家,你唤老朽来,可是要招人做工?”把气喘匀后,老人迫不及待地问。
“不错,我这作坊刚刚开张,正是需要工人的时候。”
“这次,东家要多少人啊?”
“少说五十人,多则近百人。”
嚯!
听见这话,村长顿时喜笑颜开,道:“好说好说,老朽这就召集村中青壮。”
严八公那叫一个开心,少说解决好几十号人的温饱!
这顾东家,当真是一等一的好东家!
“老村长且慢!”
“这次不要青壮。”
听见这话,严八公一愣,道:“不要青壮,那要什么?”
“要会针线活的妇人。”
“妇人?妇人能做什么活儿?”村长皱紧了眉头,问道。
放着好好的青壮不用,偏偏去用什么妇人,这顾东家,究竟是怎么想的?
“我这活儿,还真只有妇人能做。”顾北川笑着道。
总不能让一个大男人去养蚕缫丝吧?
听闻此言,严八公顿时纠结起来。
良久之后,才叹息一声,道:“好,我去帮你找。”
“切记,一定得会针线活儿,一天工钱三十文。”
三十文!
村长都有些双眼放光了,不愧是顾东家,出手就是阔绰。
这价钱,都跟淮南城里一些青壮的工钱相当了。
但要知道,这妇人可没有青壮的力气,竟也能拿这般多的工钱,当真是了不得。
“顾东家放心,这人,老朽保管给你找得好好的。”严八公连语气都轻快了许多。
村长的动作很快,不消片刻,八公村的村民就都聚集在了作坊门前。
“村长,你把大家伙叫这来作甚?我还在地里干活呢。”
“是啊,这稻谷要是再不割,我们家怕是过不了冬。”
面对众人的询问,村长并未一一回答,而是用老迈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吼道:“安静!”
听闻此言,原本嘈杂的众人顿时安静起来。可见村长在村子里还是很有威望的。
“事情是这样的,顾东家的作坊建好了,少说要招五十人做工。”
轰!
此言一出,好似烈火烹油,人群顿时炸了锅。
“顾东家,找我,我力气最大。”
“李家老二,你莫要瞎说,分明是我做工做得最好。”
“东家,只要您要,我刘家仨兄弟都能做工。”
看着再次嘈杂起来的人群,村长皱了皱眉头,复又舒展开。
毕竟是顾东家要招工,他们这般反应,倒也实属正常。
上一次顾东家招工,有些人不以为意。
可当看到那些招上了工的,天天吃大白米饭,甚至隔三差五还能吃上肉时,他们羡慕了。
更何况,只是盖个房子的活儿,顾东家竟肯给近百文的工钱。
当真是阔绰!
没见李家老二,庄稼被害虫啃了大半,本来连冬都过不了吗?
可就因为招上了工,竟有钱去城里硬生生买了数斤粮食,这可是他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啊!
所以,当听见顾东家要再次招工时,众人才这般积极。
在别人家做工,那是卖力气干活。
可在顾东家这里做工,那是捡着钱干活!
这时候不积极,什么时候积极?
就在群情激愤之际,顾北川的下一句话,却让男人们彻底傻了眼。
“诸位不好意思,这次招工,只要会针线活儿的妇人。”
“啥?妇人能做工?”李老二质疑道。
“顾东家您是不是招错了?妇人哪有力气啊?”秦家老大也跟着道。
“是啊是啊,我们不行的,做不了工。”刘家老三的媳妇瓮声瓮气道。
“我说你们行,你们就行!”顾北川威严道:“只要有人肯来,每天少说三十个钱。”
“这活儿,不需要力气,只要手巧些,会针线活即可。”
“有没有想来的?”
听见这话,有些妇人倒是蠢蠢欲动。
毕竟她们跟着干农活,一天也赚不了多少。
去做工可就是足足三十个钱!
都比得上一些青壮的工钱了。
“当家的,你觉得怎么样?”李二媳妇问道。
“这……咱也不知道这活儿该怎么干,还是先让人打个样。”
现场抱着类似心思的不在少数,一时间竟是没人说话。
毕竟整个淮南,都没有招女子做工的先例。
她们生怕做不好,挨了打骂倒是小事,开罪了东家就是大事了。
毕竟是田间小民,在腰缠万贯的商贾面前,终究是直不起腰。
就这样静默了良久,才有人咬咬牙,站出来道:“我来做工。”
这妇人身材略显臃肿,手指覆有老茧,面相沧桑,一看便是经常劳碌。
“原来是张大婶啊,倒也难怪。”
“唉,张大哥上个月进山狩猎,遇见大虫丢了性命。”
“张大婶想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不容易啊。”
“张大婶平日里就靠给左邻右舍缝补衣服赚些零钱,要是不参加招工,这个冬天怕是连买炭的钱都没有。”
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中,张大婶做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