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包括伍云轩在内,所有人都是一惊。
这里可是郡守府!
守备森严,高手众多。
若是三十年前,天下大乱,连造反都有,擅闯郡守府倒是不稀奇。
只是现在已经是三十年后,自仁宣皇帝登基以来,便肃清宵小,叫大乾上下,海晏河清。
在如此盛世,怎地还有人胆敢擅长郡守府?难不成当真是嫌命长了?
霍严更是脸色铁青,他是郡守,出了这等事,自然是他的责任。
“哼!诸位且随本官出去,我倒要看一看,究竟是何方宵小,竟敢行此大不韪之事!”
霍严率先站起身来,朝外走去。
伍云轩朝其背影看了一眼,眼眸中隐含担忧之意。
霍严因为得罪杨家,仕途不顺。但因为霍家的关系,再加上其在江南郡做出的政绩一向突出,远超其他郡守,所以即便杨家想要贬谪他,也找不到法子。
可今天这事,若是处理不好,想必会是其政绩上的一大污点。
伍云轩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遂不再多想,也跟着起身向外走去。
余下众人,同样面面相觑。
尤其是钱通,方才那小厮分明已经要念出钱氏布行的名字了,可紧要关头,却横生如此变故,着实叫他心情不怎么美丽。
“走吧,诸位。”但又无可奈何,只能跟着往外走,也好看一看这宵小之辈究竟是不是生得个三头六臂。
然而,等来到郡守府门口一看,众人却是愣住了。
这宵小之辈哪里是什么三头六臂的强人,反而更像是个富家公子哥。
身形略显臃肿,手中还拿着一卷素白布匹,圆润的脸上满是焦急之意,正满头大汗地和侍卫解释着什么。
那侍卫却是一脸得无动于衷,只是紧紧擒拿着他另一条手臂。
见霍严来了,才恭敬道:“郡守大人。”
“怎么回事?”
“禀大人,此人不听劝告,意欲强闯郡守府,已被属下拿下。”
听闻此言,霍严铁青着脸,对那人道:“我看你也不是那为非作歹的绿林强人,有何缘由,速速道来。若是没有,本官将严惩不贷!”
被押着一条胳膊,正疼得满头大汗的沈良富闻言,忙抬起头来,诚恳道:“并非擅闯郡守府,我是来找我爹的。”
找爹?
这是个什么古怪理由?
霍严眉头紧皱,但心底却是长舒一口气。
看来这擅闯郡守府一事,终究是场乌龙。
然而,就在他思考要如何处理这小胖子时候,身后却传来一声惊呼!
“我儿!你怎么来了?”
“侍卫大哥,快快松手,这是我儿,并非歹人。”
刚刚跟出来的沈贵,还没搞清楚前因后果,便见被押着的沈良富,顿时心急如焚,上前和侍卫解释道。
霍严听闻此言,又看了看沈良富手中那素白布匹,脑海中顿时有一道灵光闪过!
原来如此!
“原来是沈员外家的公子,还不速速释放。”
“诺。”
沈良富这才挣脱出来,一边揉着酸疼的手臂,一边贴在父亲耳边,轻声低语。
听着儿子的话,沈贵表情丰富,一会儿双眉紧皱,一会儿瞠目结舌。
最终还是咬了咬牙,满脸的坚定之色。
后面的众人也陆续跟了出来,等搞清楚这是一场乌龙之后,便重新落座,继续皇商选拔之事。
只是这一次,开始之前,霍严特地站起身来,严肃道:“诸位对自家布匹还有没有什么补充?”
“若是没有,本官便要公布结果了。”
钱通皱眉,钱氏布行当选皇商,基本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着实不明白,霍郡守为何还要多此一举,再问一遍。
可谁知,就这一问,竟真问出了变故!
只见沈贵站起身来,手中拿着那匹素白的布匹,歉声道:“诸位大人,不好意思。”
“沈记布行要参加选拔的布匹,并非似水缎,而是草民手中之锦缎。”
“我来之前,由于过于匆忙,便拿错了。”
“我儿也是为了送来布匹,才不惜硬闯郡守府。”
沈贵此言一出,钱通便知晓要坏事了,急忙站起身来,想要说些什么。
可谁承想,霍严竟然更快一步!
只见他板着脸,斥责道:“放肆!”
“皇商选拔乃是江淮两郡之盛世!岂容你如此儿戏?”
“你那儿子,更是胆大包天!竟敢为此擅闯郡守府!你可知晓,如此罪责,严惩之下,足以当场击毙!”
“不过好在未曾酿出什么大错,本官念你等父子情深,便特许沈记布行更换布匹。”
“多谢大人,草民知错,今后定知法守法。”沈贵诚惶诚恐道。
钱通看着这一幕,脸色瞬间铁青起来,却又只能不甘地坐下。
霍郡守把好话坏话都说完了,他还能说些什么?
“既然如此,诸位便稍等片刻,我等需再次评选一番。”伍云轩也站了出来,笑呵呵道。
郡守府后堂,伍云轩抚摸着素白丝绸,啧啧称奇。
“好锦缎!当真是难得的好锦缎!”
“这触感,冰凉舒适,却又轻薄如纸。”
“如此锦缎,若是制成衣物,穿在身上。哪怕炎炎夏日,也当别有一番舒适。”
“如此好的锦缎,也不知沈贵是从何处寻来的。”
“哼,伍大人满意便好,也叫本官这恶人没有白做。”霍严冷哼一声,道。
“唉,霍大人这是作甚?”
“若是可以,我自然不想有失偏颇。”
“但钱氏布行所出流云缎,毕竟是南梁三年前的皇室贡布,若是当真让此布成了我大乾的贡布。”
“不说脸面上过不过得去,当今圣上知道了,定然是要龙颜大怒。”
“届时不光是你我,只怕连大司农大人都要挨上责罚。”
霍严闻言,也只得叹息一声。
只能说钱通经商是一把好手,却缺乏政治觉悟。
他无法想象,名声对皇室,对大乾的重要性!
尤其是即将出兵北伐大燕的大乾!
更何况,当今圣上,文治武功,誓要做那大乾的中兴之君。
其所用之布匹,岂可是南梁皇室之弃布?
但凡钱通拿出来的是其他布匹,他都会全力支持,万万不会暗传消息给沈贵。
毕竟,他是江南郡的父母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