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读书?
听闻此言,众子弟可谓面面相觑。
不是这个问题太难,而是太简单。
古往今来多少人,早已给出了答案——为官!
果不其然,很快便有人站出身来,理所应当道:“学生读书,为求官位。”
“学生亦然。”
“学生亦然。”
十一个学生当中,十个学生都是如此回答的。
唯独陈楚歌,看着顾北川,有些犹豫不决。
自他出生起,所有人都在告诉他,读书就是为了能金榜题名,随后为官一方。
甚至,他已经为这个目标而努力了近二十年。
可…不知为何,骨子里总觉得,不该如此。
难不成,一开始的圣人老爷,也是为了做官才读书的吗?
显然不是!
所以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见状,周围同窗纷纷向他投去诧异的目光。
就这种问题,还用想?
见他没有回答,顾北川也没有追问,而是继续问道:“那,又为何做官?”
此言一出,在场绝大多数人纷纷皱起了眉头。
因为,这个问题他们中很多人都没有想过。
他们以往所接受的教育,所认识的人,所熟知的事,都在告诉他们,去科举吧,去高中吧,去金榜题名吧。
而他们也在为之十几年如一日地努力,可考中之后又当如何?他们却未曾真正想过。
这时候,顾北川给出了答案。
“是要做一个欺上瞒下,收敛钱财以回报父母宗族的贪官污吏,还是做一个清正廉洁,为民生计的好官清官?”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涨得通红,更有学子站出身来,言辞激烈:“老师岂可如此羞辱我等。”
“就是,我等既能来老师处求学,家中便已是小有资产,不说富可敌国,却也够一生荣华,何需再去做那横征暴敛的贪官污吏?”
面对愤怒的学生们,顾北川却是无奈地摇了摇头,道:
“你们想得太简单了。”
“有些时候,不是你不想做,便可以不做的。”
“每个人都在愤世嫉俗,每个人都在同流合污。”
“就说你们江南郡郡守霍大人,家中富贵,比之你等如何?”
众人未曾理解顾北川的意思,却也皱着眉头答道:“霍家乃冠军侯之氏族,巅峰时期,可谓王朝一等一的权贵。”
“哪怕如今大不如前,却也不是我等能比的。”
“不错,我等之于霍家,不外乎萤火之于皓月。”
“既然如此,你们可曾想过,霍大人已经有霍家撑腰,为何还会被贬至江南郡?是他不够清正廉洁?不够秉公执法?还是贪墨了钱财?”
这…一席话说得众学子哑口无言。
有学子甚至抓耳挠腮道:“恩师,难不成这官场黑暗至此?于我等贫寒出身的学子而言,无一条出路?”
顾北川却笑着摇了摇头,道:“非也,当今圣上,是大乾近百年来难得的圣明之君。”
“仅用短短几十年,便将山河破碎的大乾重新收拢,且迸发出勃勃生机。”
“若非生逢乱世,怕是早已造就一番基业。”
“只是,官场自有为官之道。尔等需要懂得和光同尘,保全自身。”
这话一出,又有学生皱眉,道:“老师,那岂不就是遂了他们的意?同流合污了?”
顾北川笑着摇头道:“非也,非也。”
“还是那句话,你为何为官?”
“若处江湖之远,则励精图治,发展民生,造福一方百姓。若处庙堂之高,则认真做事,为圣上分忧。”
“为圣上分忧?那圣上又在做什么?”
“准备北伐大燕。”
“为何要北伐大燕?”
“收复故土。”
“为何要收复故土?”
“还我大乾子民一处休养生息之地。”
“所以,讲到底,还是为了民生,可对?”
那提问的学生皱着眉头,仔细思索一番,随后郑重点了点头,道:“太宗文皇帝曾言,民如水,朝廷如舟。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我辈读书人,不论处江湖之远,亦或处庙堂之高,都当为天下百姓谋福祉才是。”
“很好,这便是初心,只要你不忘此初心,便是一好官。”
“哪怕和光同尘,也是为了保全自身。”
那学生闻言,浑身一颤,道:“谢恩师教诲,学生定当铭记于心,终身不忘。”
“善。”
解答完这个学生的疑惑,顾北川又将目光看向了陈楚歌,问道:“可曾有所获?”
“弟子亦有所获,只是心中依旧有惑,还望恩师解答。”
“道来。”
“古之圣者,并非人人为官,为何读书?”
“很简单,同样在造福民生。”
“有人周游列国,宣扬思想,有人有教无类,因材施教。有人宣扬法度,依法治国。”
“不过都是为了完善家国制度,让人人有书读,有饭吃,构造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大同社会。”
轰!
此言一出,陈楚歌浑身一颤,似是心中积攒已久的疑惑终于得到解答,只觉眼界瞬间开阔,灵魂瞬间升华。
“敢问恩师,我辈又为何读书?”
这话一出,顾北川还没说话,其余学子就开始议论纷纷了。
这陈楚歌怎么回事,刚才不是已经有同窗说了,读书就是为了做官,然后造福百姓,改善民生吗?恩师也未曾驳斥,何故再问?
似乎是察觉到了同窗诧异的目光,陈楚歌又补充道:“难不成我等想要实现心中理想,只有为官一条路?”
“莫非,你不想为官?”顾北川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郁,在这个世界,能有这样思想开放的年轻人,当真难得。
“并非如此,只是弟子觉得...不该如此。”
“若想构建大同,应当人人都能出力,而非只靠读书人,只有一条为官之途。”
顾北川闻言点了点头,随后发问道:
“还记得淮南河畔,那孤舟老翁否?”
陈楚歌不知顾北川此言而已,但依旧点头,道:“未曾忘记。”
“可怜否?”
“深秋时节,料峭寒意,孤舟老翁,划舟摆渡,自然可怜。”
“尔等读书,是否为了大乾能少些这样的可怜人?”
“自然。”
“那你可知,大乾有多少这等人?”
陈楚歌一僵,愣在原地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