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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回 刘仁轨激蛮攻蛮 骨查腊用计中计(第1页)

第二十七回 刘仁轨激蛮攻蛮 骨查腊用计中计

诗曰:

连兵合计犯金城,讵意三贤重圣明。

伏险出奇歼羽翼,等闲边垒乐升平。

话说刘仁轨见利把答说本洞采药酿酒,其味香美,因羡称佳品。利把答道:“酒虽美,其毒足以害人。土人饮之,最补精髓;外人饮之,极耗神气,名为酒蛊。本洞苗女虽国色,土民勿娶;必候他人交合,去其腥秽,然后婚配;那人受了这一股秽气,遍身黄肿,发胀而死,其中幸活者有之,名为色蛊。今三蛊并已施行,而爷台无纤毫损玷,非至神至明,焉能如此!”刘仁轨道:“汝等用蛊之意,不识为何?” 利把答道:“蛮夷习以成风,不过贪婪无耻之念耳。” 刘仁轨道:“聆卿一言,洞知肺腑。大凡贪即是欲,欲念一生,淫邪盗叛,无所不至,小则殒躯丧命,大则败国亡家,靡不由此。圣人云:人孰无过,改之为贵。颜子则是’不迁怒不贰过’六个字,千古之下,诵其大德。卿等青年特秀,正宜修身谨行,改复自新,不惟名誉日彰,抑且富贵可保。” 利把答道:“某生于边域,弄兵习武,虚言诡行,惟利是图。适蒙爷台赐教,不觉面惭心愧。虽欲悔过迁善,奈无径路可入耳。” 刘仁轨道:“卿言误矣。天之生人,种类不一,然其本性之良知良能,普天之下,总归一体。所言闻过自愧之念,即是修道进步的阶梯,何患无径路可入?卿等世胄簪缨,亦知忠孝二字乎?”利把答道:“孝是敬亲,忠乃报国。愚虽暗昧,颇知大体。” 刘仁轨道:“听卿之议,必能尽孝于亲。但’忠’之一字,未见底蕴。苟能尽忠于国,才是迁善之径路。” 利把答道:“某等历受朝廷大恩,徒叨厚禄豢养,未有尺寸报效。奈朝野悬隔,某纵有尽忠为国之心,无由上达。况内外大臣视某等为苗夷,岂肯轻于信任耶?”刘仁轨道:“我出仕已来,即闻卿等三洞长才能威武,远播遐迩,奈前任诸公目内无珠,未经举奏重用,岂不将英雄豪杰埋没无闻?目今蒙山洞狂奴作叛,以书诱约,幸卿等忠谠自持,不受炫惑,此即是尽忠为国的善念。遍视本镇各州将士,琐猥怯懦,焉能立业建功?我意欲劳卿等三人并力灭寇,奏闻皇上,决膺不次之赏,卿等未知肯效力否?”利把答奋然道:“某等久淹草野,未获重用。今爷台开诚恩谕,委以大任,某等敢不戮力歼贼,以图报效!但骨查腊虽致书相诱,然军马未曾出境,某等猝尔征剿,反速其变,朝廷见罪,怎生分解?”刘仁轨道:“先发者制人,后发者制于人。

待彼军马临城,然后应之,岂不先受其制?卿等三洞各发精锐为前队,星夜兼程前进,扼其要路;我即发马步军兵相继而至,以为后应,并力捣其巢穴,管取不日成功!将所有地土、财谷、玉帛、子女尽归尔等,朝廷如有片言罪及,我当面陈力诤,便使殒躯灭族,亦所不辞!” 利把答踊跃大喜,拜辞回转洞中,将前项事备细对沙或迷说了。沙或迷踌躇不答。利把答道:“咱感督爷待以优礼,又将圣贤大道谆谆见谕,咱已慨然允诺而来。长官如不肯起兵相助,咱自领本寨军马,誓擒此贼。纵有挫衄,宁死沙场,以报刘爷知遇之恩!” 沙或迷道:“贤弟且莫性急,咱从容从长计议。想三寨与蒙山洞主向来无仇,只因督爷正直慈爱,待咱等以赤心,故擒下书人献上,使彼且防,庶免临期有失,今反要咱等发兵征剿。俗谚云: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这一场征战,不知费多少钱粮?况且那骨查腊勇猛无敌,虽以三寨军马合力攻之,犹虑成功不易,故此狐疑不决,非有他意也。” 利把答道:“长官之论,实为缜密。但咱已领命而回,怎好变易?情愿起倾洞之兵,与彼相战,成败胜负,一听于天!” 二人正说间,恰好东洞主乜律新来到,相见毕,二酋长共诉前话,乜律新拍膝道:“可惜,可惜!”沙或迷道:“贤弟为何连呼可惜?”乜律新道:“可惜挫下了一个好机会。早知督爷要令咱三寨出军效力,日前下书之际,将这人好好相待,约彼于某处会议,彼必星夜前来,就于此处擒之,献与刘爷,任其发落,不费钱粮不军,唾手成功!今失此机会,岂不可惜?” 沙或迷道:“这是已过之事,徒悔无益。但今日之‘战守’二字,贤弟参酌,何者为便?”乜律新道:“守易战难,何必参酌?但督爷已经差委,若咱等抗拒不从,是慢上也。倘朝廷罪及,何以解之?骨查腊虽然勇猛,咱等起三洞精兵,水陆并进,况有督府大军继后,攻之甚易。刘爷,信人也。既许咱等功成献捷,又以蒙山洞钱本山帛尽归三寨,则所费者少,所得者多。据咱论之,一举而有三得。愚见如此,未知合二位尊意否?”沙或迷、利把答皆大喜,共称妙算。当下计议已定,各于本寨操练军马,整顿器械,备办粮草,伺候出军。有诗为证:

黠酋恃险起干戈,何异无知赴烛蛾。

三杰共掳忠义胆,凯归应奏太平歌。

再说刘总督一壁厢上本奏闻朝廷,随即整选军士,差统制官陈滇赍公文往酉阳洞来,委沙或迷为征西大元帅,乜律新、利把答为左、右副元帅,率领本寨军马,克期进兵。已下先锋等一应将士,任从三寨主便宜行事。沙或迷等接了公文,大排筵席聚会,分拨人马,渐次起行。沙或迷率马军三千、步军七千,选大将马千里为前锋,山酉阳山中路进发,攻打邛崃关。乜律新率水军一万,选大将云蓝为前锋,由平羌江进攻蒙山洞北门。利把答率马军三千、步军一万,用长子利厥宣为前锋,从西路进兵,攻打飞仙关。三路人马,一齐倍道而进。却说蒙山洞酋长骨查腊自令人赍书礼前往三洞交结,日久不见回音,聚集洞下商议。忽哨马报道:“刘总督令酉阳洞等三路人马,分水陆二处杀来,目今沙洞主部下先锋将马千里。簇拥马步军兵杀近关下。” 骨查腊大惊,急拨心腹将士守护各处关隘,自领惯战鸷悍大将二员:一名贝锦,一名水踢浪,为左右羽翼,率领苗兵一万,把守邛崃关。差弟骨查金部领洞丁五千,把守飞仙关。苗将巴恍龙部领洞丁五千,抄出平羌江,迎敌水军。三路调拨已定,当下马千里本队军马杀至荣经地界,离邛崃关三十里下寨。次日平明,两军相遇,各各布成阵势。马千里直出阵前观望,只见对面门旗开处,拥出一员大将,正是本洞酋长骨查腊,全身披挂,挺枪跃马,大喝道:“汝是何洞亡酋,辄敢至此挑战?先通姓氏,然后纳命。” 马千里道:“咱乃酉阳洞主沙麾下大将马,今奉总督刘爷钧旨,言汝屡生叛乱,戕戮生灵,特发大队人马前来擒汝。汝若知大义,速速下马受缚,解与督爷,任其裁处,犹有一条生路。倘抗拒天兵,管教汝命立刻丧于咱手!” 骨查腊大怒,奋勇冲杀过来,马千里手舞大刀迎敌。两下战不数合,左胁下苗将贝锦杀到,右胁下苗将水踢浪杀到,三面夹攻。马千里虽然英勇,怎当得三路人马围裹将来,部下苗兵先自奔溃。马千里急拨马回时,早被骨查腊赶上,一枪戳于马下,擒捉去了。后队主将沙或迷闻报,急率勇士骤马来救。骨查腊已回军,闭上关门。

沙或迷忿怒,指拨军马杀上关来,被关上弩箭射下,不能前进,只得退下,离关十余里,暂屯人马。将至三鼓,被骨查腊乘夜劫寨,沙或迷在梦中惊醒,怎敢抵敌?单身匹马,落荒而走,不期跌落山岩之下,人马俱毙。骨查腊大获全胜。次早,分拨三队军士出关,扎下营寨。正中骨查腊,东南贝锦,西北水踢浪,分为犄角之势,专待接战不题。

且说东路乜律新、西路利把答俱已杀出界口。沙或迷败残军士路遇清江洞人马,即把沙洞主全军覆没之事报知。利把答痛哭不已,愤怒催趱前后二队杀奔飞仙关来,并力攻打。关上守备甚严,炮石弩箭如雨点一般放将下来,不能近关,只得远远围困,一连数日,并不交兵。利把答焦躁,与利厥宣商议道:“咱兵远来,利在速战。今骨贼据关,坚守不出。这关四面皆山,峭崄难上,又无别路可以透入,怎生区处?”利厥宣道:“骨贼不惟骁勇难敌,又且诡谲多谋。彼之不战,是坐视老师之计。不料沙寨主全军皆覆,刘爷后队人马不按地径,一时未敢深入。倘骨查腊率精锐之士,从后抄路杀来,咱等腹背受敌,岂不坐受其困?”利把答道:“汝言甚是。但彼坚守不战,进则难以犯险。若一时撤军退回,彼必以大军蹑咱之后,此际何以接战?”利厥宣道:“今日之事,有进无退。父亲倚邛崃山为险,水草甚便,留下一半军士在此,昼则逼关搦战,夜则巡警以防劫寨。这贼或不时冲突而来,可令衙将齐五、齐七埋伏一支军马于关外西壁山谷间,候彼离关,放炮为号,半路里腰截出来,乘势抢关。父亲复迎住冲杀,贼军必乱,可取全胜。儿分一半兵去回至孟山埋伏,一来可以接应粮草,二则倘骨查腊有军马来时,儿自半路邀击,出其不意,彼必败去。那时合兵,并力攻关,破之亦易。” 利把答大喜道:“此议论足称良策,速行莫缓!” 即拨洞兵六千与利厥宣,原路回转孟山去了。又拨善战焕齐洞兵一千五百,随齐五等乘夜往贴关山谷中埋伏。有诗为证:

孤军深入势如悬,胜败须差一着先。

妙算分兵歼巨恶,伫看勋绩勒燕然。

且说骨查腊杀败了沙或迷一洞军马,获得粮草器械无数,降者甚多,大赏将士。又与贝锦、水踢浪二将商议道:“沙或迷向来刚愎自恃,未经大阵。今一鼓灭亡,乃自取其死。咱料乜律新从平羌江进兵,巴恍龙足以抵敌。止有那利把答父子,咱曾与他共事来,其父才力有限,其子利厥宣谋略过人,勇悍无对,为咱心腹大患。今攻打飞仙关,此关险峻,谅一时未能即破。咱一面差人催吾弟出关冲阵,汝二人带领精兵五千,悄悄从东北路大宽转抄出利军之后,只看孟山峰顶号旗一起,前后夹攻,擒得此父子二人,汝两个就为清江洞之主。咱留一支军马守关,以待刘总督后队官军,杀教他片甲不还,方称畅快!“贝锦、水踢浪领计,部领五千洞蛮,掩旗息鼓,从武安庙转出山后来。迤逦行了三日,早到孟山之下,日已将午,众苗兵就于山侧埋锅造饭,贝锦、水踢浪皆下马歇息。正欲举箸,忽听得鼓声乱振,山凹里拥出人马来。贝锦、水踢浪慌忙上马,利厥宣早已飞骑赶到,一枪将水踢浪刺倒。贝锦挺刀步战,被众苗兵砍翻。骨查腊的洞蛮见主将已死,谁敢迎敌?四下里乱窜逃命。利厥宣挥军士砍杀一番,杀得遍地尸骸堆叠,沿山血水横流。利厥宣割了二将首级,就于山顶屯扎一宵。次早,领得胜苗兵取路回飞仙关来。行至申牌时分,忽听前面一派喊杀之声。利厥宣料是有军马出关交战,急骤马加鞭,飞奔至前,只见父亲利把答正与骨查金厮杀。原来骨查金领兄号令,急带洞兵四千,分为三队杀下关来。行至旅平谷口,被齐五、齐七人马半腰里冲杀出来,将后队洞兵截住一半,洞兵惊怯,不敢交锋,倒退入关上去了。骨查金止带得二千苗子,奋怒冲突前来。利把答亲自纵马迎敌。二将斗不上十合,骨查金阵后大乱,被齐五、齐七军马四面围裹,骨查金首尾受敌,不敢回步,只得拚死恶战。利把答抵敌不住,拨马便走。骨查金提刀飞马追来,看看赶上,利把答十分危急,正待回马力敌,刚遇前面一彪军马蜂拥而至,却是儿子利厥宣胜捷回军,救了父亲性命。利厥宣大喝道:“骨贼何等匹夫,辄敢逼吾之父!” 骨查金不答,提刀径奔入来,利厥宣一马挡住。二人奋力交锋,鏖战四十余合,不分胜败,利把答骤马挺枪助战。骨查金又力斗十余合,背后齐五、齐七二将又到,并力夹攻,骨查金措手不及,被利厥宣一枪刺于马下,枭了首级,把二千洞兵杀个尽绝。三处人马合并,乘势攻关。守关将士见主将被杀,各各慌乱,被利把答大势人马一拥入关。败残洞丁飞报入邛崃关说:“两路人马皆被利把答杀败,二洞主与贝、水二将俱殁于阵,今已据住飞仙关隘。” 骨查腊大惊失色,跌足道:“咱正虑这一支军马锋锐,先发奇兵袭之,不期反如此败衄。倘贼人从瓦屋山深入,据住险要,绝咱粮道,则不战自困,束手就死。必须亲自领兵,由间道扼贼来路,庶几可解。” 当下正要撤兵离关前进,忽哨马到来,总督刘爷亲领大军三万,直抵关下。骨查腊急拨洞丁四千,令牙将罗阗、罗阃、戈万吉、宗镔四人统领,紧守关口,不可出战。自率精勇洞丁三十,乘夜取路从蔡山踅出梧桐岭而进。不知此一行胜负若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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