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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的黑暗,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我单薄的身影,一头扎进这墨色之中,迅速被远处后山坡上那团巨大幽绿的鬼光所吞噬。凛冽的寒风裹挟着刺鼻的硫磺与腐朽气息,像无数冰冷的蛇,瞬间缠绕上来,拼命想往口鼻里钻。每吸一口气,肺叶都像被粗糙的砂纸摩擦,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甜味。
背后的桃木剑紧贴着脊骨,温润的木质感透过单薄的棉袄传来,是这无边黑暗中唯一的暖源。胸口,五帝钱紧贴皮肤,散发着微弱却坚定的镇煞之力,怀里的符箓卷和药瓶沉甸甸的,如同背负着整个叶家沟的恐惧与期望。而紧贴心口的那块鬼玺碎片,则持续散发着冰寒刺骨的阴流,既是无时无刻的警告,也像一只冰冷的手,不断将我拉向那黑暗的源头。
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冻得梆硬的雪地上跋涉,朝着那团在视野中越来越庞大、越来越邪异的绿光前进。脚下的积雪发出“嘎吱嘎吱”的呻吟,在死寂的山林中显得格外刺耳。身后,叶家沟那点微弱的灯火早已不见,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头顶铅灰色的天幕,脚下无边的黑暗,以及前方那如同地狱灯塔般的巨大绿光。
随着距离的拉近,那绿光的形态越发清晰。它并非均匀的光源,更像一团不断蠕动、翻滚的粘稠活物,幽绿的核心深处,无数扭曲痛苦的人脸轮廓在其中无声地挣扎、哀嚎,仿佛被禁锢在琥珀里的绝望灵魂。两点巨大无比、闪烁着绝对饥饿与贪婪的幽绿瞳孔,如同深渊的入口,死死地凝视着我这个渺小的闯入者。一股无形的、仿佛能抽离骨髓的恐怖吸力始终笼罩着我,鬼玺的冰寒震颤也愈发剧烈,像在胸腔里敲响了急促的丧钟。
就在我神经紧绷到极点,几乎要忍不住拔剑的瞬间,那团庞大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绿光,毫无征兆地——动了!
它如同退潮般,无声无息地向后山深处缩去!巨大的轮廓在黑暗中迅速变得模糊,那两点贪婪的瞳孔也渐渐隐没。笼罩周身的恐怖吸力如同潮水般退却,只留下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更深的寒意。
它回去了?回到矿洞深处去了?为什么?是察觉到了我这个“小虫子”不值得立即捕食?还是…它只是在积蓄力量,准备下一次更猛烈的出击?
没有答案。唯有那绿光消失的方向,留下一个比周围夜色更加深沉、更加死寂的巨大黑洞——矿洞的入口,如同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无声地敞开着。
我站在洞口前十几丈远的地方,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一股难以言喻的腥臊腐臭味,混杂着浓烈的硫磺和潮湿的土腥气,从洞口深处汹涌而出,扑面而来。这气味比在村里闻到时浓烈了十倍、百倍!它像无数冰冷滑腻的触手,钻进我的鼻腔,直冲脑髓,熏得我眼前发黑,胃里翻江倒海。
洞口很大,呈不规则的椭圆形,边缘是嶙峋破碎的岩石,像是被某种巨力粗暴地撕开。洞壁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滑腻冰冷的深绿色苔藓,如同巨兽皮肤上的溃烂。两根早已腐朽、歪歪斜斜的巨大原木支撑着洞口的上方,木头上布满了霉斑和湿漉漉的水珠,随时可能彻底断裂。洞口的地面上,散落着锈蚀得不成样子的矿车轱辘、断裂的镐头木柄,还有几片不知是人是兽的、已经发黑钙化的碎骨,半掩在污泥和枯叶之中。
这里,就是传说中吞噬了无数生命的地狱入口。李婶描述的哭声,赵老憨看到的绿烟和爪影,王家母牛干瘪的尸体…所有恐怖的源头,都在眼前这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我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胃液和几乎要夺路而逃的冲动。爷爷昏迷前指向这里的手指,父亲那张染血的奖状,还有那退去的绿光中蕴含的赤裸裸的威胁…我没有退路!
从怀里摸出那卷最珍贵的驱邪符,抽出一张,用牙齿咬破一点舌尖,将带着微弱阳气的心头血抹在符箓背面,然后啪地一声,拍在了自己胸口膻中穴的位置!一股微弱但清晰的暖流瞬间从符箓中扩散开来,融入四肢百骸,驱散了些许侵入骨髓的阴寒。这是《玄冥录》里记载的激发符力的血引之法,代价是损耗自身元气,但此刻顾不得了。
紧接着,我又抽出两张护身符,分别贴在左右肩头的大穴上。符纸紧贴皮肤的瞬间,一股坚韧的守护之意弥漫开来,如同在身周构筑了一层无形的屏障。
做完这些,我反手,缓缓抽出了背后的桃木剑。
剑身入手,温润的木质感传来一股奇异的安抚力量。我左手紧握剑柄,右手则迅速从腰间解下那古朴的墨斗。轻轻一按机括,墨轮转动,浸透了朱砂和公鸡血的深褐色墨线无声地垂落下一小截。我屏住呼吸,将墨线的一端缠绕在左手腕上,打了个死结,另一端则牢牢捏在右手掌心。这墨线,是我在黑暗中感知危险、布设阵法的“眼睛”和触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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