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尚书京兆尹来的时候, 到的就是坐在长桌前的帝后，两个人坐在两椅子上，他们过来, 天子抬眉冷笑，面『色』如冰。
帝后并坐在长桌后面, 两椅子距离大概三尺之遥，长桌是种上面抽屉，两边是柜子, 中下部分镂空, 前方有一个长挡板的款式, 遮挡住了这对容貌上格外般配的帝后的下半身。
天子斜靠在椅子上, 半对着他们的方向，而年轻的皇后手中握紧了墨笔，在空白的纸面上奋笔疾书，远远过去, 也不知道在勾勒些什么。
大殿内很安静, 静到他们能够听到笔尖在纸上摩擦出来的沙沙声，心脏咚咚咚跳得很快，不管是刑部尚书, 还是京兆尹，都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声。重犯人被放走, 官府大牢的狱卒收受贿赂, 他们查了么久，竟不知道京城中安『插』了古国的探子。
京兆尹是现官, 毋庸置疑会被问责，刑部尚书作为掌管全国司诏狱的最高长官，来之前已经做好了不也脱层皮的心准备。
准备归准备, 到皇后在的时候，他们还是被打『乱』了思绪，一时间没控制住表情。皇帝多年，身边没有女人，现在突多了一个皇后，他们还怪不习惯的。
为这份新奇，两个人都忍不住多了几眼宋訾。
宋明成家伙的嫡女养得好，不仅容貌丽，也会外出参加一些年轻士子举办的清谈会，可说是颇有才名。
但是大家闺秀大部分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算是出门，也都会去姑娘家常去的地方，比如说卖胭脂水粉、各种首饰的金玉银楼，不像是做买卖的女子般抛头『露』面。
不管是刑部尚书，还是京兆尹，在天子大婚之前，他们都是闻宋家女郎其名，来不其人。大婚日的时候，他们远远在外面着，觉得皇后是世间少有的绝『色』，是好像站起来的时候，有些太高了些。
当时他们也没多想，明安郡主祖上就是武将出身，也是贵女中比较高挑的一种，女儿长得高了些。也不是很奇怪。虽惊讶于天子的口味，但是每个人的审来就不一样，而宋家女郎光脸，是个实打实的大人！
皇后今日并没有着华丽的衣裙，而是做得男子差不多的打扮，上去格外英气『逼』人，就算是女子做男子打扮，也是别样的妩媚，可皇后竟一点都没有违。
“什么，谁准你们这么盯着朕的皇后。”
扔了多次的砚台，天子的准头非比寻常，一方砚台直接擦过刑部尚书的衣角，摔成了四分五裂。
宋訾抬头了一眼，继续刷刷的作画，两个人现在这种坐，还是他提议出来的。凌夷就算了，反正又不是没过他们两个人秀恩爱的样子，多几次也不会怎么样。
在其他人面前，他还是维护住天子的威严，不能让阿言老是这样不分场合的撒娇。别说是现在，就是他们个时代，再怎么妻管严的男人，在外面的时候，做妻子的都会给丈夫面子。
显阿言心里也有分寸，能够听得进他说的话，就造成了刚刚刑部尚书京兆尹两人到的场景。
两个官员立马低下头，连头上冒出来的冷汗都不敢去擦：“微臣纪堂，微臣陶黎，过陛下，过皇后娘娘，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放肆！”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天子勃大怒，拍桌而起，“你们喊朕万岁，喊朕的皇后千岁，是想让朕的皇后比朕早几千年不成！”
“陛下，微臣冤枉啊！”皇帝来是气得太狠了，连这种地方都挑刺，就是吉利话，大家都是这么喊的而且喊喊就算了，除了乌龟王八，谁能活这么久的。
皇后停了手中的笔，温声细语劝了一句：“陛下，他们也没有恶意，兴许是说，陛下万岁，我活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岁呢。”
种位高权重的太监还称呼九千岁，没道做皇后的还得少活八千年呢。
刑部尚书来宋明成不，没想到生的皇后却如此通情达，竟一时间还有些动：“对对对，皇后言极是，我们就是这个意思。”
就是皇后的声音，听上去长不太符合，他们还为是种温柔的年轻女声，温柔是温柔，年轻也年轻，就是听上去像是男孩子，清朗动听的少年音。
“九千九百九十九年也不。”司马彦斤斤计较道，“是九千九百九十二年四个月零六天又七个时辰。”他比皇后足足大了八岁，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总同年同月同日吧。
“对对对。”宋訾无奈道，“陛下还是说正事吧。”
他不应该多这一句嘴，一说话就容易阿言给带歪，凌夷是他们两个差不多的年轻人，接受能力强，底下跪着的这两位，一个比他爹大十岁，一个他爹差不多年纪，宋訾真怕这两位受不了刺激，突发心脏病。
皇帝抬起脚，轻轻的蹭了蹭宋訾的小腿，宋訾面『露』无奈，这才向两位朝臣：“你们还记得现在是什么日子？”
两个人的大脑疯狂运转，今天是什么特别重的日子吗？天子的诞辰？先帝的忌日？还是什么盛大的活动？好像都不是。是犯人出逃的一日！是他们遭罪的一日。
“臣知道了！今日是小暑。”京兆尹抢先发言。这该的天气实在是越来越热了，他们头上的汗都滴到了地面，背后的衣服都打湿了。
“陶大人，明日才是小暑。”
“朕你们日子过糊涂了！今儿个是什么日子，是朕婚假的第二日，朕前两日才大婚，假都没放完，就得在这里给你们收拾烂摊子！”
完了，他们怎么说呢，皇后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情是为新婚的婚假没放完：“纪堂，你掌管诏狱，朕大婚，刚刚大赦天下，平日里放小『毛』小病的都该放出去了，你为什么不放。”
“还有你，人都抓进来了，竟还能为牢房不够，抓到的朝廷重犯放跑，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两个人又砰砰磕头：“臣知错。”
“了，朕不想听什么借口，纪堂，朕罚你一年的俸禄，你可有异议。”
“臣谢主隆恩。”是罚俸禄，没有贬官，实在是大幸。
京兆尹脑袋上的乌纱帽自是保不住了，直接连降三级，正三品的直接降为了四品的侍郎，“朕你的日子是过得太舒坦了，都不知礼了，接下来就去礼部学学礼吧。”
虽六部在名义上平等，但是为各部掌管的内容不一致，像户部、工部、兵部，是属于重中之重，礼部虽也掌管科举事宜，可是没另外五部重『性』高，京兆尹低着头的时候哭丧着脸，抬起头还勉强『露』出笑容：“臣谢主隆恩。”
在自己身边被摔得四分五裂的砚台，他是该庆幸的，知道被放走的不是普通人，而是一位，天子曾经的眼中钉，肉中刺。比起刑部尚书，他的过错显更大一些。
他没有察觉古国探子，没能够及时人抓出来，而且还人放跑了，可说是严重失察。能够保住这条命，还是靠天子仁慈，可能是为婚假期间，不好轻易血。
“京城里别国安『插』进来的些探子，该怎么查，不用朕手手的教吧。”
刑部尚书惶恐道：“臣等定严查，早日戴罪立功。”
虽是罚了他一年俸禄，但这事情多多少少还是让他在天子心中留下了办事不力的印象，皇帝是个极其记仇的『性』子，他自努力将功折罪。
“成了，都退下去吧，人抓到了，就在牢里多关几天，不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来叨扰朕皇后。”
宋訾后面全程都没有发言，等人都走出去了，宫人们熟练的捡砚台，打扫地面的狼藉，他才忍不住说：“阿言，我听说，你一直都有砸砚台的『毛』病，我觉得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司马彦到了宋訾眼中的不忍之意，瞬间心浮气躁起来：“小七是觉得我不该罚他们吗？还是觉得我太凶了。”
掉了马甲之后，天子难免会有些肆无忌惮，没有人会想时时刻刻的伪装自己，虽他仍擅长自己塑造成可怜柔弱的受害者，但他同样希望宋訾能够接受自己强势的另一面。
“小七之前还说，你同些狡猾的商人打交道，若是不用心些，他们就欺负到你头上来。这些人比商人更过分……”皇帝道，“若是我软弱可欺，他们就会得寸进尺，将我架成傀儡，小七体谅他们年迈，怎么不替我多想一想。”
政客的每一滴血都是肮脏的，老百姓敬重爱戴的青天大老爷有，但是很少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基上也会出现在地方，而不是这如同大染缸的朝廷。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宋訾说，“阿言，我没来之前，你做这个皇帝也一直做得好好的，他们的事情我不了解，你觉得是对的事情，你就去做。如果有什么地方我觉得特别不好，我可能会忍不住你说，你可听，不一定改。”
他毕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政客，对来说比较想化，对大晋的了解程度肯定没有皇帝高，宋訾根没打算『插』手太多政事：“当，如果我提出了意，阿言的想我想的不一样，我还是希望你能够我解释一二，我不想为这些无关紧的外人你有了什么隔阂。”
差点又被带跑偏了，宋訾清了清嗓子，重新话题拉回来：“我刚刚的话还没有说完，我是想说，你刚刚摔出去的砚台，是一方上好的端砚，你每次都是丢这么好的砚台，丢多了太浪费了。”
很显，宋訾心疼的对象并不是跪在里的两位官员，而是摔成了四分五裂的砚台，天子的脾气这般不好，怀孕之后更加喜怒无常，摔碎的砚台，得值多少钱呢。
这个时代，读书是一件很奢侈的事，不仅是上私塾贵，笔墨纸砚也是一笔非常巨大的开销，他经营的书局，除了卖各种书之外，还兼顾文具，宋訾的书画造诣可能不太够，但是笔墨砚台的来源价格他是如数家珍。
皇帝用的砚台，当是好东西，就刚刚扔出去的一方，宋訾算了算，差不多都抵得上七略书局十日的营业额。是营业额，不是扣掉了成的纯利润！
是是扔出去，洗洗还能用，但是摔成刚刚四分五裂的样子，墨汁都留不住了，好好一方砚台就直接报废。
“阿言，你忘了，你之前还说让我管钱呢。”宋訾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肚皮，后又拍了拍阿言的，他拍了自己一下，拍了皇帝两下：“一，二，三，我得养活咱们一家三口，虽说养得起，但也不能过于铺张浪费。”
“你是喜欢重的，我可给你搜罗差不多重量的，好砚台咱们留着写字，将来还可传给咱们的儿子。”有些东西是越老越值钱。
司马彦的眼睫颤了颤：“小七真的不是为我太凶了，生我的气？”
“当不是。”宋訾道，“你是陛下，好像也不缺这么几个砚台。”
皇帝嘛，铺张浪费好像是很正常的事，倒是显得他扣扣嗖嗖。
“没有。”司马彦说，“小七这样很可爱，不管小七什么样子，我都不嫌弃你，小七也不许嫌弃我。”
爱钱嘛，不寒碜，小七日夜奔波，辛辛苦苦挣钱养家的样子，非常可爱。他当初心疼钱，宫女都遣散出宫，老天都觉得他们心有灵犀，天生一对，将来等孩子出生，一定教育他爱惜钱财，不能浪费了亲爹的苦心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