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因为这句放肆话, 靳一进门时候，胳膊又挨老太太一巴掌：“你今天怎么回事, 诚心气我不？”
“没有。”靳一没躲，淡定挨完巴掌就探身去柜子里取吹风机，递给盛喃。
先进门的盛喃正在玄关里面手足无措地着，望见大拽比很自然就递过来的吹风机，她愣下。
靳一下颌微抬，示意她：“发吹一下，湿着容易感冒。”
“…好。”
盛喃接过吹风机, 进到卫生间。
老式房屋的门板薄薄的，就一层, 即便打开的吹风机在耳边嗡嗡作响, 她还能隐约听见卫生间门外玄关里的祖孙两人的交谈声。
“栾钟海？”
“栾老师, ”靳一『奶』『奶』听起来还有点不高兴，“还说不气我, 傍晚老师你那小朋友都在的时候, 你你那什么态度。”
“谁让他来扰您清静。”靳一声音微凉。
“对，如果你老师不来那我都没办法知道, 你这每天早出早归, 全演戏给我？”
靳一沉默会儿：“您就别管这些破事，当他没来过。”
“你老师费心说好久, 让我做你思想工作，你真不肯去学校？”
“不去。”
“……”
盛喃以为这里免不一通训斥, 就算靳一『奶』『奶』『性』格温, 至少要说两句的。然她没想到，这话题到这儿就这么停，老太太似乎完全没有继续规劝的意思。
这什么神仙家。
盛小白菜流下羡慕的眼泪。
门外。
靳一趁话隙回一趟卧室, 他脱下被细雨淋得湿『潮』的衣服，听过两秒浴室里吹风机的动静，还放弃冲澡的想法。靳一从大抽屉里拿出『毛』巾擦干身体，兜套件有连衣帽的黑『色』薄款卫衣，又拎出条裤换好。
从卧室出来以后，他对客厅里『奶』『奶』若有所思的目光。
埋进『毛』巾碎发间的修腕骨明显一停，靳一抬眸，有点莫名：“您那什么表？”
靳一『奶』『奶』问：“你没听到栾老师？”
“嗯。”
“那你什么时候出的门？”
“……”
对『奶』『奶』想问的靳一已经然，他顶着那坨『毛』巾到冰箱旁，拎出来一罐易拉罐装的苏打水，单手屈指扣开，懒洋洋道：“我觉得您最好别问。”
“嗯？”
靳一灌两口，一抬罐尾：“容易对您老心脏不好。”
靳一『奶』『奶』：“……”
老太太对自己这个在身边大的孙子还很解的，何况她之前几乎没离开过客厅，也没见靳一出门，答案如何她很快就琢磨明白——
没门，那自然只能“”窗。
“你啊，”带着老一辈脱不掉的又惯又气的口吻，老太太瞪他，“你就找刺激吧。十八.九的人，净出洋相。”
靳一转过身，半靠到冰箱门。
湿得透黑的碎发搭过他眼睑，睫半垂，淡『色』小痣在眼尾微烁：“嗯，冲动，”停几秒他蓦地，垂着眸闷口苏打水，“没忍住。”
“……”
老太太闻声，有点古怪地望他一眼。
这一眼末尾要转向浴室的，也恰这时候，门内吹风机的声音停，门缝拉开一条，小姑娘吹得『毛』茸茸的脑袋慢慢探出来。
靳一靠在冰箱门，闻声回，还未尽地撩眼：“吹干？”
“嗯。”盛喃被热风吹得脸红扑扑的，眸子沾雨水似的，透着晶亮的黑。
靳一放下苏打水罐，向卧室：“我给你拿衣服。”
盛喃不确定地问：“你有女孩衣服吗？”
“没有。”
“？”盛喃茫然，“那你要给我拿……”
靳一已经从卧室里出来，手里拎着件白『色』的连帽卫衣，眼神语气一般的平静淡定：“我的。”
“……”
盛小白菜后退半步，身心表都充满抗拒。
靳一似乎读懂她试图抗争的眼神，懒懒散散地补一句：“或者你也以选我『奶』『奶』的，老年款红牡丹针织衫，怎么样，喜欢吗？”
盛喃：“…………”
盛喃：“太客气，我穿你的就。”
说着，小姑娘嗖地一下拉开门，把他手里那件白『色』卫衣勾进怀里，然后又嗖地一下缩回去。
门也被关。
靳一着空的手掌，不意外地一，垂手『插』进口袋里，他踱步回到冰箱旁。
骨节分明的手指刚搭苏打水罐，他察觉什么，回眸。
老太太正端详他：“我什么时候有过红牡丹的针织衫？你买的？”
靳一眸里意盛：“您要喜欢，明天我就去给您买。”
“我你喜欢。”靳一『奶』『奶』拿起放在茶几的茶碗，过去几秒，她突然像随口问，“你真喜欢？”
靳一抬苏打水罐的手一停。
半晌过去。
他抿一口，细凉的泡沫在他唇间碎开：“没喜欢过，不知道。”
老太太没抬：“知不知道的，都不许再欺负人家。”
“嗯。”
“不能像今天一样，再把人弄哭。”
“……嗯。”靳一垂眸似，“以后就算我哭，也不让她哭，这样么。”
老太太瞪他一眼。
没过去多久，盛喃换好衣服出来。
靳一递给她的这件来就宽松版的卫衣，他又那种肩宽腰窄的衣架子身材，还有187的身高，盛喃在161群体里都偏瘦的骨架不知道比他小多少套，肩线完全撑不起，快要耷拉到胳膊肘。
于最后软塌塌挂在她身的卫衣，比那天穿他的夹克外套还要显得再一截。
……手指尖都够不着袖口。
盛小白菜由衷感到羞耻绝望。
不过难得大拽比目光一扫过，几乎没在她身停留，嘲讽就没有：“好？”
“嗯。”
靳一放下苏打水罐，拿起置物台的钥匙：“我送你，吧。”
“…哦，”盛喃捏着袖子里面，往前两步，朝客厅沙发的老太太躬躬腰，“『奶』『奶』再见。”
靳一『奶』『奶』得很慈：“嗯，再见。”
“……”
靳一扶门站着，等盛喃拎着她的湿衣服过去。
尽管竭力避开视线，但余光难免掠及——还没到他肩膀的小姑娘沮丧又蔫地出去，卫衣盖过腿根，又拖下来几寸，衬得腿细瘦白净，很小一只。
拦腰抱进怀里的话，应该能完全被他的身影裹住吧……
“咳…咳。”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靳一眼神难得慌『乱』下，他勾起门后的棒球帽，扣到，又往下压一点。
“『奶』『奶』，我。”
“路小心。”
“嗯。”
“……”
已经下去几级台阶的盛喃茫然回，她听着大拽比的声音语气好像都有点平常不一样。
但那只棒球帽给他遮下半张脸的阴影，什么都不出。
只在那人转身关门时，盛喃瞥见他环着耳骨钉的白皙左耳，泛起一圈淡淡的红晕。
·
盛喃不没意识到靳一拿的那把似乎车钥匙，但直到坐副驾驶座，她还觉着不太真实。
抱着系好的安全带『迷』茫好几秒，盛喃终于在发动机启动声里回过神，扭问：“你竟然会开车？”
“嗯。”
“你……不会无证驾驶吧？”盛喃把安全带抱得紧。
靳一瞥她：“你不觉得这个问题问得有点晚？”
“？”
话声落时，车身蓦地后退，腾挪转向。
盛喃：“等等等等！”
盛喃：“我改主意还让赵阿姨来接我吧这么晚就不用麻烦您老人家！！”
“……”
无人回应。
车身也平稳得出乎意料。
已经扒在门边的盛喃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就听那人嗓音哑然带，像促狭，在车厢这狭小的空间里格外撩人地好听：“有驾照，坐稳。”
“真的有吗？”盛喃心有余悸。
靳一：“还要拿给你？”
盛喃很努力才咽下那个好字，摇摇：“人人的信任还要有一点的，”停两秒，她还没忍住，小声咕哝，“但你学车好早。”
“今年高考后学的，”靳一瞥过后视镜，像全不在意，“找工作会方便一些。”
盛喃一愣。
过去好几秒她才眨下眼，抱着唯一能抱的安全带，她扭向窗外，很轻地：“…啊。”
靳一莫名：“啊什么意思。”
盛喃安静会儿，小声：“就想说话但怕又会冒犯你的意思。”
靳一轻叹：“我正式收回我之前说过的话，以后你随便冒犯我，么？”
“……”盛喃屏息，“你知道你这话有歧义吧？”
靳一思索几秒，然，他不得不再次感叹盛小白菜这种胆子很小但说话很敢的猫属相为，声音配合得慢条斯理：“虽然我没有在表达那个意思，但如果这样能让你原谅傍晚的事——”
“！”盛喃憋得脸颊都红透，“我已经原谅！”
靳一眸里掠过意：“好。”
盛喃：“……”
靳一：“你刚刚想冒犯我什么，问吧。”
盛喃：“…………”
车里安静会儿。
直到一个红灯前，车身减速停下。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小雨，很细的雨丝像落地的银针，在五光十『色』的灯火前，轻轻刺破这座小城里的朦胧静谧。
盛喃望着窗玻璃的斜痕，听见自己的声音小心得轻：“你真的…不打算回去复读啦。”
靳一想点，见扭向车窗外的小姑娘，又改作开口：“应该不回。”
“应该？”盛小白菜很敏感地转回。
“嗯，”红灯转绿，靳一换挡，“不读的原因有很多，回去的理由么，还没找到一个。”
盛喃眉心轻皱，好像纠结起什么问题。
靳一：“你想问原因有什么？”
盛喃不确定的：“以问吗？”
“虽然有点冒犯，”靳一余光见女孩蔫下去，不由莞尔，“但我说，随便你冒犯。”
“……”
盛喃憋住。
虽然很想特别有尊严特别有骨气地大声说不用你爱回不回关我什么事，但事实她确实好奇得抓心挠肝的，简直有一万只小猫咪同时在她心窝里蹭来蹭去似的。
于小白菜选择默认。
“一部分原因，学校里很没意思。”靳一说。
明明几秒内就以清晰理出的解题思路，任课老师却要在讲台翻来覆去地讲很时间，且最后也未必最简答案；同一个理论体系下的类似题目，还要在不同学习阶段进解题讲解无数遍。
除重复还重复，所以很没意思。
思考过后的盛喃绷起脸，无比赞同地用力点：“确实没意思，我最疼文化课。听说x省那边在推全方面减负素质教育，高中下午五点就放学，那样的校园生活应该有意思多。”
“……”
靳一指节轻叩下方向盘，最后还只下，没说话。
盛喃等一会儿，转：“那另一部分原因呢？”
这次轮到靳一沉默。
在盛喃几乎以为她等不到他的答案时，她见方向盘那只修的手慢慢捏紧，苍冷的白从骨节间透出，像在压抑某种激烈的绪、像傍晚她离开前一样。
盛喃不安地抿唇。
又只那一瞬。
一瞬之后，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微松，驾驶座里倚着的少年腿踩油门，单手挂挡，车身加速超车的瞬间他嗤出一声薄凉的，几乎没入引擎声雨雾里——
“因为不想叫他们如愿。”
字字切齿，冷意透骨。
“……”
盛喃没敢问“他们”谁。她扭窗外。
也不用问，她大概猜得到。
二十分钟后，车停到盛喃新家楼下。
盛喃还在低拿副驾驶座前放着的衣服袋子，就听左侧车门关，她刚茫然直起身，右边车门已经打开。
带着湿『潮』气息的雨雾扑入车内，盛喃凉得一抖，连忙拎着袋子下车，不忘要跟大拽比道谢：“谢——”
她肩膀被人一搭，裹到撑开的黑伞下。
还懵着的工夫，那人已经把她带到面前的独栋楼内。
亮起的感应灯照亮女孩透红的脸。
靳一收伞时瞥见，薄唇逸出丝浅淡的，那种懒散又拽的熟悉感还漫染回他眼角眉梢：“打一把伞都脸红，你倒敢在栾钟海面前放话。”
“你你不要污蔑我，我哪有脸红！”盛喃说话的同时往后缩一点，完诠释什么叫嘴硬身怂。
靳一含敛眸，把黑伞收起，没拆穿她。
盛喃：“那个，衣服的话，等我……”
“不急，”靳一懒声，“等你攒一衣柜吧。”
盛喃：“……”
盛喃：“你这咒我，我盛小白菜绝不能每次都这么倒霉的！”
“嗯？”
盛喃一时，醒神才发现自己把心里话都秃噜出来。
但说都说，必须绷住。
于盛小白菜摆出一副“就这样怎么”的外强中干的气势，仰着细白的尖下巴试图用自己一米六的气势压过高她二十几公分的大拽比。
靳一眼底意染得浓：“，盛小白菜不会一直这么倒霉。”
盛喃：“。”
这困窘的场面盛喃实在快绷不住，他要用那种干净又磁『性』的嗓音再这么慢条斯理地念两遍，盛喃怕自己真做出什么太过“冒犯”的事。
毕竟这夜深人静月黑风高孤男寡白菜的……
盛喃转身：“那我先回去。”
“嗯。”
“你路小心，”盛喃憋两秒，“今天谢谢你。”
靳一微怔，眼见女孩出去，他下意识开口：“等等。”
“嗯？”
盛喃茫然转回。
她见靳一在朦胧的雨雾前无声站几秒，夜『色』模糊他清朗眉眼，不清绪。
好几秒后，靳一开口：“《卡拉马佐夫兄弟》，我到。”
盛喃反应两秒才想起那她送他那书的书名，她还没懂他意思，就点点：“嗯……我应该也到？”
这个回答叫靳一好又无奈，有时候他确实不知道小橘猫的思路都搭在什么奇怪的频道。
靳一：“里面的书签你画的？”
“嗯，”盛喃点，随即想起什么，“啊，不没告诉过你，我术艺考生。”
“猜到，”靳一说，“礼物我很喜欢。”
盛小白菜顿时骄傲昂首：“未来术大家之作，你记得珍藏，以后肯定会升值。”
靳一不禁：“好，那我应该回什么礼？”
盛喃茫然：“不用回礼啊，来就谢谢你之前几次帮我解围的。”
“我以为那几次应该今天傍晚的事功过相抵。”
盛喃被提醒到，绷脸：“有道理哦。”
靳一正思考拿什么礼物邀约她下次见面。
盛喃：“不过还不用啦！”
“嗯？”靳一抬眸。
“念你今晚护驾有功，”盛小白菜自觉非常大度地一挥她的小细胳膊，“就当朕赏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