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时受内心贪欲蛊『惑』, 答应了场比赛。
却从没想到这可能害薛慈因此丧命。
无尽的懊悔像地狱烹起烈火般焚烧着澄一白的心绪，他面容微微扭曲，颤抖手指攀在方向盘上, 努力保持着精微『操』不出现失误, 车体微微倾斜, 阻挡在薛慈车身侧边，试图通过撞击来产生阻力, 阻挡薛慈车身向飞出的危险趋势。
但薛慈驾驶银灰车辆像鹞子一般，飞速掠去。
澄一白的车辆落空，车轮摩擦力几乎要溅『射』出火星，在空『荡』山谷中发出鹤唳般的轻鸣。
些意外也被其他人尽纳眼底。
京市车队车手们纷纷议论起来：“赛车好像失控了。”
“不会出意外吧。”
“情况不太妙, ‘银星’速度太快, 要冲出赛道了——”
“银星”是薛慈驾驶赛车，而无需他人再解『惑』, 就算不懂赛车的谢问寒也无比清晰。
他手中紧握着望远镜，仪器上某个锋利边角深陷入他掌心中。那双黑『色』的眸在瞬间覆盖上一层淡淡血『色』，而他脸『色』苍白的如同鬼魂。
疾驰着像是下一瞬间就会冲出赛道而腾空赛车，让他全身血脉都翻滚沸腾。又因为那危险趋势与可能, 血『液』重结成冰，冷冽冰凌划破他身上每一寸皮肤, 无比疼痛剧烈。
些都没有让谢问寒畏惧什么。
唯独远距他数千米，薛慈可能发生意外几率，形成了巨大阴霾笼罩着他。
“薛慈。”他用几乎听不清气音, 像是要将名字刻入骨血中的冷戾语气, “薛慈……”
如果现在那些专心于比赛车手们，有谁不幸地走神到了此时的谢问寒，恐怕都会因为他那恶鬼般苍白可怖神情而生出极大的心理阴影。
但好在所有人的视线都被赛道上激烈形式所攫取了, 他们的目光大多都凝聚在“银星”上，到它那几乎称得上失控速度，也不免为之心惊胆颤，眼睛几乎要落出来。
是危险情势带来的血脉偾张。
在众人目光下薛慈，反而很没有被瞩目的自觉。
他没感受到命悬一线的危机，或者是想起和澄一白的赌约而激发好胜心。
贯穿向前仿佛望不见尽头道路和在一旁宝蓝『色』赛车是他视线所能触及全部，而压在『操』杆上手都用力有些发麻。
在肌肉因为疲惫而松懈前一刻，薛慈完成了最后一步的『操』，“银星”保持着高速甚至加速状态漂移过弯，占据了大部分道路。
在来到第一个弯道时，精确压住那一条底线，险而又险地没有侧翻出界，反倒是保持着“银星”非同一般的速度通过了弯道发挥。
一幕来的太快，太稳了。许多人觉得只是眨眼的时间，好像危机就被化解完毕，薛慈赛车已经抛下那条危险弯道疾驰出去很长一段距离。
不同于澄一白超高难度和技巧的炫技，使所有人心跳加速为之捏汗。薛慈完成漂移的那瞬间，观比赛人员都有一种……“就这么简单？”感觉。
倒不是说薛慈先前状况就不危险、不让人心跳加速，几乎所有人都看出了高速下代表危机，推测出会发生意外。但薛慈就是相当平淡地处理完了赛车多余速度，发挥稳定出奇。简直像是在普通驾驶而不是刚做出高难度山道过弯那样……
要用具体词形容，就是“精确”了。
精确地将车身镶嵌在固定位置通过，不浪费一分速度，也不多出一分不必要风险。像神明随意摆动着祂积木那样掌控着赛车，给人理所然又荒谬的感觉。
人人脸『色』古怪。
澄一白也微微发怔。
绝没有减速“银星”在那瞬间超过了他，但万分庆幸的是，没有意外发生。
紧绷身体在那一刻才松懈下来，澄一白才发现有汗水滴落打湿着视线。他很快地调整完心态，将担忧抛出，迅速追赶。
他实力一向发挥很稳定，『操』细致，但因为刚才怔愣导致的落差太大，薛慈“银星”又几乎是以毫不浪费稳定最高速驶完全程，像是机器预设般的走在它应有路上，一段的差距在短时间内变得极其难以被追上。
澄一白紧着方向盘，在最后的一段道路进冲刺，『逼』近着薛慈车辆。
赛道尽头，两辆赛车几乎是同时过线，在缓冲道上拉出很长一段距离。
薛慈车辆很快停了下来，而澄一白因为刚才加速而不自觉驶出更远，两人都暂且待在了车舱内，平复着刚才极速热烈跳动的心脏。
薛慈脸『色』很苍白，他微微低下头，乌黑发乖顺垂落，一点唇瓣却殷红漂亮。
唇上似乎有么东西。
他下意识『舔』了一口，有点腥气，是不知什么时候咬破唇而渗出的血珠。
薛慈呼吸没多久便平缓下来，背部也只有一点黏连汗水。他状态恢复很快，开车门的时候，部清新料峭的冷风涌了进来，但带来的充沛氧气也远比车内部要舒服。
零星有些人来到了两辆赛车的周围，不过有更多人是去飞器传来的录像回放了——
刚才状况，很难辨别谁才是第一。
逐帧卡到最后一幕，画面清晰展现出，两辆车肉眼所见是“同时过线”，但事实上率先通过终点线车辆却是“银星”。虽只拉开大概十几厘米的距离，但在反复比对下也同样确认无疑。
相比队长希光公证宣布，在他之前，已经有人嘴快喊了出来——
“胜利者是‘银星’！”
下更没么派系争斗立场的区分让人犹豫了，何况薛慈刚才表现稳得如同十年老手，也实在很精彩反差，足够他收取无数美誉称赞。
不少人在瞬间欢贺出声，大声鼓噪地叫着胜利者名字，叠无数声浪几乎要将人的耳膜都戳破。而他们之所以还没像『潮』水一样涌入去拥抱胜利者缘由也只有一个……
身量极高少年，正挡在车前。
谢问寒身上具有某种极其冷淡又排特质，以至他虽然非常英俊，但其他人总觉得他不好接近。时候他站在最前面，都没么人向车边簇拥了，只是依旧在欢呼着。
而在众人高声中，薛慈也从车内走了出来。
他手还搭在车门上，随意地垂下，可见骨节每一处都匀称修长。很难想象是这样一双适合玩乐器的双手，能做出刚才无数危险精密『操』。
街边光芒黯淡，唯独月『色』高悬清朗，银霜落满黑发。
样光芒下显出的肤『色』都极为苍白，但薛慈就是显得比其他人还要白上许多，他漆黑眼睫微微一颤，『露』出那样极漂亮的一双眼。含笑注视着挡在面前谢问寒，殷红唇瓣微微弯起，『露』出一个弧度来。
薛慈也想不到这种场面下，要说什么话才好。
他只是在看向谢问寒时，枯燥平淡地像以往每一位胜利者那样。
“赢了。”薛慈轻声说道。
星月都似融在他眼中，熠熠发亮。
谢问寒那瞬间感觉到头脑有被冲击的晕眩感。
他一瞬间明白为么那些人会热衷于赛车这种游戏，原本的寡淡无趣借由某种火引点燃，一发不可收拾。现在的薛慈确显得相当有魅力，背后的欢呼声浪在谢问寒世界中都一时寂静起来，他见薛慈微弯唇瓣，感觉灵魂都被其捕获。
谢问寒哑声说：“很精彩。”
虽然他更想说，是另外一句话。
现在的场合显然不怎么合适。就算是谢问寒还挡在面前，也已经有人不畏惧他而走过来。
跟在希光背后的是他车队成员，那些年轻男『性』们也嘻嘻哈哈地跟了过来，然后一眼看到了月『色』下薛慈。
薛慈直到上车前都戴着口罩，在场除了原本就认识他两人，也只有希光见过他样貌。
对于其他对薛慈印象陌生人而言，一眼下来的刺激实在太大了。少年惊人的容貌展『露』在眼前，仿佛臆想中仙人之姿，就是赛车上超绝天赋也很难让人忽视那张漂亮的脸。
原本想勾肩搭背地调侃新冠军帮他们报了一箭之仇年轻人们，不可避免地怔在了原地，有点呆呆地看着月『色』下黑发小少爷。
两种绝『色』混在一起的杀伤力巨大。
希光见其他队员神『色』，哪怕他刚开始见到薛慈时候也呆了一下，现在却不满意他们『露』出这样丢脸的神情，咬牙切齿地踢了身边队员一脚，让他们至少别这么丢份，上去像是没见识『色』中饿鬼。
只维持了一小时不到的“过气冠军”也走了过来。
虽然对赛道熟悉是一种优势，但是连续进两场比赛带来的体力消耗也是巨大的。澄一白身上带着未干透的薄汗，脸『色』苍白，神『色』专注地落在薛慈身上。
澄一白不是第一次输。但没有一次印象像现在这样鲜明，给他训如此之大。
他很久没失败过，也不得不直面自己失败里，与其说对薛慈担心导致的失神，不如说轻敌和傲慢占据了很大一部分因素。他将薛慈成了娇贵漂亮的玫瑰，经受不了一点风雨摧折，却没想到对方是足够和自己平分秋『色』的对手，拥有无可比拟天赋，提不起绝对的警惕全力以赴话，不管重来多少次都会是同样的结局。
他走到薛慈眼前。
其他人也相当体贴地让开了一条路。
“恭喜你。”澄一白说，“我应该为之前说过话道歉。”
他所质疑那些话，对一名车手而言更像是侮辱。
澄一白眼中倒映着薛慈面貌。
小少爷发黑如墨，肤『色』赛雪，他似乎微笑了一下，并不在意澄一白先前说过那些。
“不必样正式道歉。谢谢你关心。”
薛慈走近了，澄一白能听见自己心脏跃动声比之前还要更沉，震破耳膜般的响动着。直到眼睛遍布干涩触觉，他才微不可见地眨了一下眼，而薛慈已经站立在他面前。
“我想现在，”薛慈微微仰头道，『露』出一截雪白漂亮的颈项，“就提出我那个要求。”
澄一白没有立场，也没有魄力拒绝样的薛慈。虽然他已经隐约察觉到，接下来要听到的话或许并不会那么令他能接受。
但他点了点头。
“澄一白。”
薛慈很轻地喊他名字，神『色』没么太大变化，平静地就像第一次见到澄一白时的模样。
簇拥在一旁没走车队成员们有些好奇地望过去，想知道薛慈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一脸神『色』冷淡谢问寒，耳朵似乎也往里偏了一些。
所有人都没想到的要求出现了。
他们看见无比漂亮柔软的小少爷说道：“以后我在的地方，你都不能在场。”
“如非必要，我想以后我们不会再遇见。”殷红唇瓣微微张合，说出的话却极无情冷淡。那瞬间澄一白的脸『色』更苍白起来，就算是旁观者都肉眼可见他变化，甚至免不了觉得澄一白这幅黯淡神『色』有点可怜。
……他们不是朋友吗？
希光怀疑地想。现在看来，倒更像仇人了。
耳道像充血般的泛出嗡鸣痛感。澄一白胸腔处那颗器官仿佛一落再落，直接沉到了底。他猜测薛慈最严厉要求，也不过是让他不要再『骚』扰。但没想到场面会比他想象更绝情难堪。薛慈规定如此严苛，不留一点情面，最后一点侥幸都被破。
有薛慈地方，他都不能在场。样一来，不过是永不相见好听说法。
澄一白佩服自己还能笑出来。
他依旧是那样没心没肺的笑容，认真地和薛慈探讨道：“小少爷，有点强人所难。”
“澄家和薛家合并不少，我以后要接管澄氏，你是薛家的小少爷。更别提我和薛浮是好友，要完全避开你在的地方，个赌约对我而言就太严苛了。”
薛慈想了一下，确如此。
于是他更改为了更宽松的版本。
“公务事宜上接触不包括在内。”薛慈将条件修改为双向限制，“同样，我也会尽力避开你在的地方。”
“……”
澄一白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像是所有生气和精力都被抽出殆尽，澄一白苦笑了一下，“我能不能问一下理由？”
“不是你提出这个要求理由。”澄一白想了想，“薛慈，为什么你从一开始就很……害怕我？”
澄一白没有自恋到认为自己天生就该讨所有人喜欢。
但世界上也没有无缘无故厌恶，他和薛慈没有利害关系，没有家族冲突，而他如果想要讨一个人喜欢，应该是很轻易，至少那个人不会讨厌他。
但直到澄一白成年后，才开始回味过来薛慈对他态度不同于哪点。
薛慈对他并不是厌恶，只是仿佛存在天『性』中防备、抗拒……甚至于害怕。
种形容澄一白自己都觉得奇怪，他有么特殊或者险恶的地方，值得薛慈害怕自己？
但事实如此，那些敏锐微小情绪，在如今眼前薛慈身上已经见不到了，但它确实曾存在着。澄一白甚至觉得，就是薛慈对自己态度的症结所在。
澄一白希望在今天这个无比糟糕日子里，至少能找到这个答案。
薛慈也陷入了沉默中。
他明白澄一白希望得到得到的谜底是什么。
但是前世所经历事，他却无法告诉任何人。
告诉澄一白，我们曾经成为过朋友，成为过恋人。然后你心有所属，我们糟糕结束，从此老死不相往来？而现在的他，只是想把错误的开始，从根源扼死在它开始时候。
对澄一白而言并不公平。
但是命运又何尝对薛慈公平。
薛慈微微垂下眼，视线落在了虚空的焦点处，然后他闭上了眼。
“对不起。”
是薛慈能对澄一白的所有交代了。
他不再爱澄一白，也从没有恨过他，只是没有精力再新来一次伤筋动骨了。
句话中的确包含歉意。
薛慈选择斩断错误的起源，而澄一白只是被他斩断舍弃其中之一。
澄一白却突然开始慌『乱』起来。
他不见薛慈垂眸的神情，却发现从他身上涌出的无边孤寂情绪，像是要将小少爷单薄身形俱都吞没其中。并非澄一白本意，他无比懊恼，自己似乎提出了一个难以解答，很不应该的问题。他结结巴巴地安慰薛慈，然后舌根微微发涩，泛上来一点苦意。
澄一白喉结滚动着，像其中塞着么东西一样，让他发言艰涩无比起来。
“别再想了。”
澄一白说：“薛慈。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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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自然是比赛完，人员解散。
希光为京市最顶尖车队队长，一向具有容人大量。换平时，他会碰到两个特别天才车手，早跑过去试探一下能否收编入队了。
但此时的薛慈太过沉默冷淡，身边还守着个谢问寒，希光再不知情识趣，也不会挑选个时机上去触霉头。
至于澄一白……他那一幅落魄失神模样，就算是和他说什么，恐怕也听不进心里。
只好眼睁睁着两个人才流失，长吁短叹。
澄一白纵然再失神，也没忘了他责任中，还包含着把带来的薛慈两人送回去。
不过理所应，被拒绝了。
毕竟他们刚才所达成协议，使现在的他和薛慈实在不合适进最后一段时间的相处，薛慈拒绝在情理之中。
饶是如此，澄一白也将个责任托付给希光，让他帮忙。便又听见谢问寒冷淡地抬起眼说：“不必，我安排人来接了。”
澄一白定定他一眼。缓了缓才笑道：“很考虑得。”
“那就麻烦你了。”
澄一白说完，也上车离开。
谢问寒偷偷瞥薛慈一眼。
薛慈似乎在想些么，他面上神『色』从容平淡，和平时无异，只谢问寒一眼看出他在出神。但是薛慈没反对他话，他便也跟着沉默，不发一言。等先前便安排布置在山下等候车到达，才率先让薛慈进去。
薛小少爷才反应过来，借着月『色』看他一眼。
“谢谢。”薛慈说。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相当安静。
薛慈彻底拒绝了澄一白，但谢问寒却不似想象中那样高兴。
他无数次回忆着那时的画面，莫名想到，薛慈样不假辞『色』的严厉拒绝。是否是因为澄一白不遮掩心思，让他难以接受？
……薛慈是不是，不接受同『性』.恋情？
又想起薛慈先前鼓励过他话，谢问寒又默默改成：不是不接受同『性』.恋情，只是不接受其他人对他同『性』.恋情。
幸好自己掩饰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