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终于回电话了
从那扇窗户可以将济州医学院医院一览无遗，被炸坏的受电设施也一清二楚，若使用望远镜看清出入份子的面孔也不是问题。
房间还没打扫过，因为住在这里的房客还没退房。这个人预约了从昨晚起两个晚上，但他恐怕不会再回到这里了，他预付了五百元的住宿费，比实际费用还多，但他大概不打算要回多余的差额吧。
“麻花”警官唐少华再一次环顾室内，并没有发现任何线索。搜查人员正在采集指纹，但事到如今，那已经派不上用场。饭店的人看了照片，已经证实住这个房间的人就是韩建树。
这个房间是在三十分钟前找到的。尽管“麻花”警官唐少华猜想不会从中得到任何收获，但还是来了，因为他认为来这里，或许能了解韩建树是以什么样的心态犯罪。
“小机灵”刑警宋明进来了。“韩建树昨晚办好手续之后，就一直待在房间里，也没有使用饭店的电话。”
“行李呢？”
“只提了一个类似大公事包的袋子，穿着一件深色外套。”说完，“小机灵”刑警宋明摇摇头。“这不能算是线索。”
“麻花”警官唐少华点点头，视线再次移向窗外。
他们从韩建树作为掩护的饭店房间找出几个感应器，透过感应器，刑警进房、翻动行李、触碰电脑等等行为，韩建树全都了若指掌。这是什么样的架构，“麻花”警官唐少华毫无头绪，但韩建树的决心是无庸质疑的。
如此坚定的男子，会不会在此刻回心转意？
周丽娜不想透过电视写信，却表示愿意打电话给韩建树。但他的手机不通，最后只好在语音信箱留言。
今天一整天，周丽娜的手机都由警方保管，一方面是韩建树可能会打来，再者她上班时也无法使用手机。当然，即使她的手机响了，警方也不能在未经她同意的情况下接听。
“麻花”警官唐少华派人取回她的手机，请她打给韩建树。一如预期，对方关机，于是她在语音信箱留言。留言内容是她自己构思的，一旁的唐少华听了，也感到她内心的酸楚，不由得为她心痛。
韩建树会听她的留言吗？就一般情况而论，“麻花”警官唐少华不认为他会开机。然而，凡事都有万一，现在也只能仰赖这个万一了。
“我要回医院，这里拜托你了。”“麻花”警官唐少华说完，便离开了饭店房间。
正当他奔向医院时，后面驶来的一辆计程车超越他之后便停了下来，后车门开了，一名中年女子探出头来。“唐少华先生。”
一时之间，唐少华没认出对方，但记忆很快就苏醒了。“夫人……，好久不见。”
女子是陈慧芳。她是唐少华的恩师的妻子；赵晓燕的母亲。
“如果你要赶去医院的话，请上车。”
“啊，不好意思，谢谢。”他坐进计程车。“
夫人也要到医院？”
“是的，因为我知道我女儿现在人在手术室里。”她指的是赵晓燕。
“赵晓燕小姐是吗？从我负责这个案子起，就见过令嫒好几次。”
陈慧芳吃惊地望着他。“是吗？”
“她真了不起，现在也在手术室里努力。”
“我好担心。怎么会偏偏选在今天这个大日子……”
“您是指？”
陈慧芳没有作声，似乎有所迟疑。但不久便开口说：“今天的手术对那孩子有很重要的意义，她从小一直放在心里的疑问能不能找到解答，就看今天的手术了。”
“那个疑问，是不是和赵健华警官去世有关？”
听到唐少华这么问，陈慧芳缓缓地点点头。
“麻花”警官唐少华推测一定和孙明远医生有关。连接在孙明远和赵晓燕之间的线，果然复杂地纠结在一起。
他认为这不是外人随便介入的问题，因此闭上嘴巴，看向前方。
他们在医院前下车，正准备走进院区时，年轻的制服警员朝他们走来。“里面很危险，一般民众请……”
“麻花”警官唐少华不等他说完便打断：“这位女士没关系，她是里面动手术医生的家人，由我负责。”
他向陈慧芳说了声走吧，便迈开脚步。
“手术结束前，请在候诊室等，那里比较安全。”
真是麻烦你了，说着，陈慧芳低头致意。
走过医院大门时，“麻花”警官唐少华放在上衣内袋的手机响了，但铃声不是他熟悉的，他不用特别的来电铃声，响的是周丽娜的手机。“有电话哦。”陈慧芳说道。
是啊，“麻花”警官唐少华回答。他看着液晶荧幕，吞了一口口水。
是他――虽然没有显示号码，但唐少华确信是他。唐少华一边跑上楼，一边按下通话键。
电话接通了，彼端传来的“喂”是一个男声，虽然一如所料，但韩建树还是问了。“周丽娜小姐呢？”
“她正在工作。”电话里的男子回答之后，立刻问：“你是韩建树吧。”可能是边说边走动，呼吸很急促。
韩建树不作声，准备挂断。他打给周丽娜，是认为这样至少可以表示对周丽娜的请求有所回应。
“不要挂。”对方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这不是陷阱，没有电话追踪。”
“手机经常会被追踪，在基地台留下记录。”
“所以我没有要去找那些记录。周丽娜小姐会打给你，是出于自愿。她把手机寄放在我这里，是因为正在忙。”
“你是谁？”
“我是公安局的唐少华，没人在监听，相信我。”
这种事实在令人难以相信，但不知为何，韩建树却无法挂断。
“手术怎么样了？”韩建树问道。
“医生们正在努力中。”
“都停电了……”
“照理说应该是束手无策，其他医生都很惊讶，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进行手术的。本来李成峰先生应该已经死了吧，就像你计算的一样，但在医师团队的努力下，或许可以撑过来。”
韩建树忘了呼吸。李成峰或许会得救――听到这个消息，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焦虑席卷而来。
“韩建树，够了吧？”唐少华说，“你还想要什么？”
“我的目的还没达成。”
“会吗？假如你的目的是报仇，不是已经够了吗？我倒认为再继续下去，反而没有意义。”
“李成峰不是还活着吗？”
“正因为他活着，你现在停手才有意义。如果李成峰先生真的死了，会有什么改变？你心满意足了吗？死去的女友就会复活吗？而且李成峰先生当然也不会知道这次的事情。你希望这样吗？你没有话要跟李成峰先生说吗？你不是有事要让他明白吗？”
“跟那种人说什么都是白费唇舌。”
“会吗？万一李成峰先生熬过来了，一定会有人把这次事件告诉他吧？你认为他还会毫无知觉吗？”
“当然会有知觉，就是恨我。”
“不，我不这么认为。的确，一开始可能会有那种反应，但是，越是了解内情，就越不该痛恨你。在保障人们生命安全的意义上，不管是汽车公司的领导者还是医生，人们都要求他们负起同等的责任。李成峰先生当然也会思考自己是否回应了这样的要求。当他知道自己的性命受威胁的原因，知道医生们是基于什么样的使命感保住他的性命，只要他不是笨蛋，一定会反省。你难道不想听听他怎么说吗？”
韩建树不知不觉握紧了手机。
这个唐少华刑警的话具有强烈的说服力，更何况韩建树本身对于在那种状况下依然不放弃手术的医生们，也开始产生敬意。你应该以他们为模范――他很想对李成峰这么说。
但是，那个人一定不懂得反省。如果他懂，就不会眼看着有人牺牲，还大剌剌地霸占领导人的宝座。
“很抱歉，我不打算中止计划。”韩建树说道。
“韩建树！”
“你的话很有道理，但是这些话应该跟李成峰说，在他进手术室之前。”
“等等！”
韩建树的手指往手机的按键移动。当他的指尖正要施力时，电话里传来一声“韩建树”。
是周丽娜的声音。
“韩建树，听得见吗？韩建树，是我。”
那拼命挽留的呼唤动摇了他的心，他无法不回答。“周丽娜……是我。”他说，“对不起。”
周丽娜没有回答，所以他想再开口，这时候她说话了。“我没关系。”
“周丽娜……”
“我不恨韩建树，也不觉得你骗了我。因为我很快乐啊！我们之间这样就好，我不会怪你的。”
抱歉，韩建树再次低语。
“可是。我想请你答应我，求求你救救我的患者，她是无辜的，要是她因为韩建树而死，那我实在无法接受，我真的看不下去了。韩建树，拜托，为了我，请你答应我最后一个请求。也许你对我不是真心的，可是我们到昨天都还是恋人啊！”
她哭了。韩建树听着她的声音，心口无可遏抑地发烫，翻腾的情感，麻痹了他的大脑，连脸都僵硬了。
拜托，求求你――周丽娜再三说道。听着她的哀求，韩建树也湿了眼眶。“好吧。”他回答。“叫刚才那个刑警来听电话。”
“我拜托的事，你肯答应？”
“嗯……”
“谢谢你。”
“嗯……”
经过短暂的间隔，一个男声说“我是唐少华”。
“五分钟后启动自备发电装置，只要按钮就可以了。”
“五分钟后吗？”
“对，我会在五分钟之内解除停止讯号。”
“一定哦？”
“我不会说谎的。”说完，韩建树便挂断电话。不久，手机又再度响起，他索性关机。
他坐在小公园的长椅上，看着无人使用的游乐器材。
从身旁的包包里拿出电脑，连接另一支手机，开机，启动程式。
李春花――韩建树在心中呼唤逝去的恋人。
对不起，我终究只有这点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