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离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但今日，在风伏眠面前，她突然有了一种想要倾诉的欲望。
每个看起来少言寡语的人，不是没有话说，而是没有遇到她想要倾诉的人。
“攻离，你可知，你所经历的三个梦境各代表的是什么?”
风伏眠并没有直接回答攻离的问题。
攻离摇摇头。
“第一个幻境，代表着你幼年时最重视、最渴望的东西。”
最重视的东西……攻离仔细的回想了一下。
野兽？杀戮？小黑？
“您是说……我小时候最渴望的是厮杀？”
“不，是安全感。”
见攻离愣住，风伏眠继续说道：
“你幼年的生活一直都在遭受者死亡的威胁，而你在幻境中所处的草堆，它封闭、狭小、黑暗、可控，是你在心底觉得最安全的地方。”
“在死亡面前，你希望能够活下去的同时，还能护住你童年唯一的玩伴。”
“你渴望陪伴，渴望安全感，渴望活下去，这是你最初的欲望。”
独来独往，坚韧强大，无懈可击，这都是曾在青要山时，人们对攻离的评价。
而风伏眠随随便便几个词，就将攻离的内心撕出了一道口子，逼着攻离直面自己最心底的柔软。
她瞳孔一颤，并没有说话。
风伏眠看了看了攻离，又继续说道：
“而第二个幻境，代表你现在最恐惧的东西。”
这时攻离突然开口了。
“但我并不怕死……”
“你只是怕碌碌无为。”
攻离又身形一顿。
“你看到自己一生的轨迹都只是在山中盘旋打转，日复一日重复着你认为毫无成就感的事情，无人认可你，无人否定你，无人理解你。”
“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孤独。”
攻离双眸低垂，微微点了点头。
在青要山一切都好，就是无聊。
攻离没有朋友吗？不，当然有，除了姜乞灵这个生死之交，姜氏的很多女子都愿意与攻离做朋友。
然而，有的人虽然是朋友，但并不能够完全理解你，有人倾慕于你，但不懂你，若倾慕你的人都不懂你，你就会觉得更孤独。
“吾心好汝，然不知汝。慕君者皆不知君，君则尤茕。”
风伏眠的眼神黯淡了几许，然后又继续说道：
“这第三个幻境，便是你现在所追求的东西了。”
“这……是预言吗？”
“不，当然不是，这只是你心中对自己未来的构想。”
“可能不会发生？”
“恩，这都取决你以后将会如何去做。”
“我一定会成为这样优秀的人的。”
攻离回想到自己在幻境中所向披靡，所到之处无人可敌，自己的英勇举动被各氏族义士赞扬，眼中便染上了一丝渴望。
风伏眠看到了她神色的变化，幽幽开口道：
“杀戮，会带给你快感？”
攻离微微一愣，忙解释道：
“那些人都是逆贼，无故残害各氏族百姓。”
风伏眠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他微微摇了摇头，说：
“你自小在荒野中长大，杀戮饮血，骨子里就带有一种兽性。若我让你现在评说，那大兽、小兽、鬣狗，哪个该死？”
攻离想了想，一时语塞。
“你要记住，杀戮不是解决问题最好的方法，你修习灵术，并不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凭一己之力屠杀所有你口中的逆贼，也不是为了赢得世人的称赞。”
攻离刚想开口，就被风伏眠打断了。
“至于到底追求的是什么，需要你自己去悟。”
攻离点了点头，又忍不住问了一句。
“智者，那您这一生在追求什么？”
这次，换风伏眠愣神了，随即他又哈哈一笑，说：
“到了我这个年纪，已经没有什么所求了，只希望……安度晚年。”
很明显，风伏眠并没有打算告诉攻离他的真实想法，攻离也就没有再追问。
风伏眠抬手取出一根檀香，插入了香炉之中，抬眼看着攻离，说：
“马上，你就要去寻灵术了。”
“我需要怎么做？”
“在心中默念你想修习的灵术即可，若默念三次还没有掌灵匣飞出，那就换一个。”
“掌灵匣在何种情况下会不飞出？”
“掌灵匣认主，只有召唤它的人是它理想中的主人之时，才会出现。”
“你没有骗我吧？说不定飞不出来，是因为这白猿堂中没有此种灵术呢……”
攻离打趣说道。
风伏眠哈哈一笑，说：
“记住，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若是到了时间还没有掌灵匣飞出呢？”
“那你就与这里的灵术无缘了。”
攻离听闻此话，皱了皱眉头。
“怎么，怕了？”
“怎么可能，我怕一下飞出来的掌灵匣太多，我拿不过来。”
“哈哈哈，每人只可取一册灵术图谱，你不要如此担心。”
“只有一个啊，那你有没有什么推荐的灵术？”
风伏眠摇了摇头。
“你的心性，你最清楚。准备好了吗？”
在来之前，攻离十分紧张，可真到了这时候，她反而轻松了起来。
攻离自信的笑了笑，起身行了个礼，说：
“当然。”
风伏眠点了点头，然后用眼神示意攻离向左边看。
攻离转身，看到了那只白耳猿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石窟内，它站在一面光秃秃的石壁前，静静望着风伏眠。
只见风伏眠冲着它微微点头，白耳猿转身用手在石壁上画着什么，手指所触及之处，石壁上泛起星星点点的蓝色光芒。
攻离又看到了那个符号，那个在石门上的符号。
还没等她看仔细，只见整个石壁开始破裂，裂缝之间泛出蓝色的灵光，愈来愈亮。
在整个墙面破碎之时，攻离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吸力，她瞬间便同那些碎石一起被吸入其中。
“啊！”
攻离被吸入其中的刹那间，叫声还没等传出来，整个石壁又恢复了原状。
风伏眠双指并齐，轻轻一挥，便从指尖冒出一簇火苗，将香点亮。他闭上眼，双手放置膝间，开始盘坐。
而不知道被吸入何处的攻离瞬间失重，继而落在了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中。
“又来？”
攻离心想，这和之前经历幻境时的开场一模一样。
她的眼睛刚适应了这白色的世界，下一秒，便听到了轰隆隆的声音。攻离环顾四周，便看到从四面八方涌来几百个黑漆漆的东西，丝毫没有停下意思，仿佛要将她压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