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穿过轻薄的肌肤，嵌入到了身体里，失去重心的身体往前扑过去，倒在了衍罗的怀里。
童心的额角泛起些许冷汗，她挣扎着仰起头，或许是失血过多，连眼前的衍罗都变得有些模糊。
回忆着和衍罗的初遇，和衍罗悠闲的日常，那些在和煦的太阳下，温暖人心的笑容和温柔的话语。
她看着衍罗的双眼，想从那里面看出一些什么感情来，愧疚还是悲伤，随意来一些让她在死前能安心一些就好了。
可惜童心的眼前已经蒙上了一层灰暗，即使再努力，也没办法看清此时衍罗眼中的万千变化。
“能够在游戏里遇见你，我很高兴……”童心低下了头，再也不想去揣测衍罗。
在这个游戏里，衍罗作为一个NPC，已经给身为玩家的童心很多快乐和温暖了。
因此，童心不想也不敢再去想象身为NPC，本就设定不该拥有感情的衍罗会对她的死亡感到难过。
童心侧过头，看向了一旁抱着妈妈的童业。
她扬起溢出鲜红的嘴角，露出了一个美好的笑容，“谢谢你，爸、妈，即使是在游戏里，你们都是那么的爱我……”
“对不起，我再也不会惹你们生气了……”
童业的身子一下软倒在了地上，他张大了嘴巴，两行泪水滑落下来，“别说话了！别说话了！爸叫救护车，你再撑会儿！”
扶着童心的衍罗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父女俩上演生离死别的戏码，眼睛里没有一点动摇。
童心的泪水一直从脸颊上落到了衍罗的手腕上，微凉的触感让衍罗的手腕微微震了一震。
衍罗的耳边回响着童业气息紊乱的说话声，一个虎背熊腰的大男人，现在哭得老泪纵横。
无论童业再如何细声叫唤着童心的名字，想让她不要闭上眼睛，都没有办法挽回已经阖上双眼的童心。
最后看向童业的那一眼，童心是愧疚的，童业放下了妻子，大力地将女儿从衍罗的怀中夺了过来。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童心的呼吸，豆大的泪水打落在童心苍白的脸颊上，化作了一道泪痕。
一手抱着女儿，另一手揽着妻子，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女孩子，就这样在他面前离去。
童业抱着童心，却发现妻子的裙摆染上了林明纪的鲜血，他着急地将妻子往怀中揽着。
可童心的身上也源源不断地涌出鲜血来，如同破了口子的布娃娃一样，又脆弱又残破。
为什么事情会发生到这种地步？
童业瞪向了半蹲着的衍罗，他在收到任务，潜藏在林家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接受现在这个结局的心理准备。
可为了不让这个结局发生，他和妻子竭尽全力的让童心避开这些灰暗的事情。
只要看着童心开朗活泼，不知烦恼为何物的样子，即使是沉染在黑暗之中，他也会感到一些精神支撑。
但是他们还是算漏了一步，是他太过鲁莽，太过天真，竟然让童心接触了一个最危险的人。
衍罗看着童业泪流满面，对着她怒目而视的样子，她低下了头，以表示对童业的歉意和尊重。
她利用了童心，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自己动手会脏了手，利用一个信任自己的小姑娘去替自己杀人。
这一点其实是非常肮脏的下三滥手段，衍罗低着头，如同蝉翼一般的睫毛微微颤抖着。
在受害者面前，她不会去为自己恶劣的行为辩驳。
她是逼不得已的吗？不，只是因为童心是眼前最方便操控的棋子而已。
为了看见玩家死时，出现的异状，她和文景光布置计划，借童心的手杀林明纪。
她也预料到林明纪会因为男主光环，还剩着一口气，知道他会因为悲伤而攻击她，然后童心会为了她出来挡子弹。
一切都在计划之内，而且进行得非常顺利流畅，这个计划太过恶劣，衍罗并不为计划完美完成感到些许喜悦。
童业将染上鲜红的妻子和童心轻轻地安置好，放下了两个心尖上的人，他站了起来，浑身带着一股凶残的气势。
感觉到危险的衍罗也站了起来，她看着童业那憎恨入骨般的眼神，知道对方一定是要把她给卸骨融皮。
如果是在现实生活中，受了重伤可以随时进医院去抢救，衍罗会选择不挣扎地接受童业会对她进行的报复。
可这是在梦蝴蝶的游戏世界里，她的生命太过脆弱，看着童业那紧紧攥起的拳头，如果不闪避，一定会死在这里。
“警察很快就会来了。”衍罗说完了就有些后悔，这句话说出来，太过愚蠢，推卸着责任。
“你是涉黑分子，老子就是打死你都是造福社会。”
童业紧紧地盯着衍罗，那双眼睛里仿佛点燃了滔天大火，憎恶到恨不得将衍罗生吞活剥。
“你骗了我的女儿，又害得我的妻子被林明纪囚禁。”童业说着，声音哽咽了起来，“你竟然让童心去开枪杀人，你他妈的……！”
咬牙切齿的声音顿了顿，童业一手抹去脸上湿润的泪痕，他弓起了身子，朝着衍罗冲了过去。
看着逐渐靠近的童业，男人攥起碗口大小的拳头朝她的脸上飞来。
衍罗定定地站着，心中思虑着这一顿揍下去要花多长时间才能恢复。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袭来，巨大的枪声响彻房间，震得衍罗的耳朵起了一阵嗡鸣。
她没有下意识闭上眼睛，所以清楚地看着面前的童业突兀地倒在了地上，再没有一点声息，殷红自他的身体缓缓流出。
“干嘛站着不动，等着挨打吗？”文景光走了进来，他皱着眉头，踢了地上的童业一脚。
“没必要这么侮辱尸体吧。”衍罗知道自己其实没有立场说这句话，可她还是不想童业受到这种对待。
“怎么的，间接害死了人女儿，你还装什么好心？”文景光笑嘻嘻地说着，那幅笑容看得衍罗感到些许反胃。
文景光作势要跨过童业的尸体，衍罗从裤兜里摸出一把枪，冷淡地指向了文景光，“不是要给我看些东西吗，再磨蹭毙了你。”
“行吧行吧，别着急啊，理智一点。”文景光没有示弱地把枪也对准了衍罗，嘴上笑着，“你到童心那边去，牵她的手。”
“就这样？”衍罗挑起了眉，狐疑地看着文景光，后者没有说话，只是耸了耸肩，有种爱试不试的意思。
衍罗缓缓下蹲，一手端着枪对着文景光，一手伸到地上去摸索童心的手，在一片湿润粘稠中摸到了童心的手。
温热的掌心探上了童心仍然存着一点余温的手掌，衍罗的心中感到些许叹息，她警惕地看向文景光，“然后呢？”
话音落下，衍罗便发现自童心的手掌向她的掌心传递了一点冰冷的触感，冷得让衍罗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她低下头去看，发现童心沾上血色的皓腕上钻出了一只蓝色的蝴蝶，衍罗怔了一会儿，看向了文景光。
文景光只是努了努嘴，让衍罗继续去看，于是她继续去看那只蝴蝶，扑闪着翅膀的蝴蝶轻盈地飞到了她的身边。
那蝴蝶的翅膀上闪烁着冰蓝色的光芒，衍罗惊异地看着那只蝴蝶飞入了手腕上的牡丹手镯里。
“这就是玩家进入梦蝴蝶时，充作新手引导的系统。”文景光的声音缓缓响起，“玩家离开游戏之后，它们就会回到大厅，等待分配到新的玩家开始游戏。”
“这只蝴蝶到了你的身上，同样可以发挥出同样的水平，作为你的系统帮助你。”
文景光蹲下身子，修长的指尖沾上一点鲜红，在干净的地板上画着。
鲜红如同普通的颜料一般在地上滑过，似乎是在画一只蝴蝶。
文景光画得极细，指腹画轮廓，指甲勾细节，逐渐勾勒出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小蝴蝶。
“牡丹手镯可以带你跳跃世界，那么这只小蝴蝶啊，就可以给你科普科普小说剧情，让你不至于像这个世界一样，跟只无头苍蝇似的。”
文景光在地上画完小蝴蝶，有些嫌弃地看了眼自己染上鲜血的手指，在倒下的林明纪身上蹭了蹭。
“为什么把这个告诉我，不怕我有别的计划吗？”
衍罗听着文景光对蝴蝶的介绍，她的心中也随之生出了一个想法。
“我在监视你啊。”文景光理所当然地说着，“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你想怎么行动，我都看在眼里。”
“你真的是很喜欢偷偷监视我啊。”衍罗笑吟吟地说着。
“因为你太有趣啦，正如言情小说里的那句话，有趣的女人哟，你引起了我的注意力。”
在这血腥味浓重的屋子里开着玩笑，衍罗心情有些沉重，不太想去接文景光的话。
“人终有一死，你会死，我也会死，他们都会死，没有必要去难过什么。”
文景光看出了衍罗眼中的复杂，“你只不过是帮助了他们先一步离开了而已，你的过错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