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罗姐，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什么人？”
弱弱的声音在轰然作响的雨声里几乎细不可闻，霍小梨抬着小脸，看着在雨中站着的衍罗，却看不清切衍罗脸上的表情。
衍罗缓缓走近了霍小梨的身边，公交车站的盖檐挡住了掉落下来的雨水，霍小梨这才看清楚了衍罗那淡淡的眼神。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是在无理取闹？”霍小梨仿佛是被衍罗那淡然的眼神给刺激到了，她将脑袋埋到了双臂之间。
霍小梨看着自己并拢的大腿，脸上掉落到大腿上的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她希望能听见衍罗给她的答复。
等待了一会儿，霍小梨只听见身边有微微的，衣料摩擦的响声，她下意识抬起了头，便撞进了一片深沉无边的海。
对上那双眼眸，霍小梨在有些恍惚地觉得好看的同时，还感受到了些许恐惧，她眨了眨眼睛，想要再次低下头去。
“小梨，你是怎么看待我的？”衍罗没有蹲下，她只是俯下身，双手撑着膝盖，居高临下地看着低着头的霍小梨。
“我不是告诉过你吗？”霍小梨的嘴角展露出了无奈的笑，“我拿你当我最重要的闺蜜，和你在一起，我可以毫无顾虑。”
“小梨，是我哪里做错了吗？”衍罗抬起手，轻轻地捋了捋霍小梨缠在一起的乌发。
“做错了什么？”霍小梨嗤笑着摇了摇头，“你当然没有做错什么了，我只是难过，我把你当闺蜜，我只对你一个人好，可是你却是对所有人都那么的温柔。”
衍罗没有说话，她用安抚的眼神看着霍小梨，这种眼神却让霍小梨的眼前变得一片模糊，泪水涌了出来。
“我过生日，就一直在想着盼着，你会给我一个怎样的答复，会给我一个怎样的礼物。”霍小梨笑着，却比哭着还难看。
“你送了我一块手帕，爸爸说很贵重，可其实我根本不在乎你带来的礼物贵不贵重，我只在乎一件事！”
衍罗看见霍小梨悲伤的双眼涌出了源源不断的泪水，“那就是这份礼物是不是你只送给我的，是不是独一无二的，是不是只是送给我的温柔！”
“可惜，那不是独一无二，我那么高兴，我以为这就是你给我的答复。”霍小梨呜咽着，泪水哗哗滑过被雨水淋久了的苍白小脸。
我见犹怜。衍罗低头看着泪流满面的霍小梨，心中不知为何想到了这四个字。
“我以为是独一无二的手帕，你却可以转手就给别的陌生女生用上。”霍小抹了抹湿漉漉的眼睛，“衍罗姐，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温柔其实是一种残忍？”
想过啊，这种雨露均沾，扩散式的温柔，其实就是一种她用来得到利益与名声的营销手段罢了。
衍罗没有说出这句话，只是静静地聆听着霍小梨说的话。
霍小梨抬起眼睛，直直地对上衍罗那幽深无边的眼眸，“衍罗姐，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刘苑吗？脚踏十二条那个。”
见衍罗缓缓点了点头，霍小梨低声笑了笑，“我一直觉得刘苑那没脸的表里不一骗炮无数已经很过分了，没有想到，还有比渣男还要可怕的存在。”
衍罗隐约猜到了霍小梨想要说什么，她的沉默让霍小梨的悲伤更加浓烈，“衍罗姐，你是比渣男刘苑还要过分的中央空调啊。”
“对谁都那么得温柔体贴，可又不会真的去亲近，衍罗姐，你才是真正的，比渣男还要更加伤人心的那个中央空调啊！”
霍小梨提高了声音，几乎压过了轰隆作响的大雨，她的脸上流淌着的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混杂在一起，幽怨的眼神瞪着衍罗。
衍罗拢了拢垂到胸前的乌发，低声说：“小梨，你的身边并不只是我一个朋友，还有着许多人爱着你。”
“可我只想要你的啊！”霍小梨大声吼着，声音好像因为失控而变得有些嘶哑。
“那刘瑶瑶呢？我看她很关心你，仿佛你的事情就是她的一样，李悠悠也是，很谨慎地护着你。”衍罗低声说着。
刘瑶瑶对霍小梨的感情，衍罗是看得一清二楚，至于李悠悠，虽然不知道是如何和霍小梨认识，但衍罗还是可以感受到。
虽然霍小梨对李悠悠并没有那么上心，但是李悠悠仍然陪在霍小梨的身边，有的时候，衍罗甚至能感受到李悠悠在面对她时，隐约暴露出来的警惕。
霍小梨身边的这两个姑娘简直就是护花使者，为的大概就是防住她这个看起来最可疑的家伙吧。衍罗如此想着，眼神仍然平淡。
“她们……”霍小梨想到了刘瑶瑶和李悠悠，她们两个人对她的好，她是一直都看得见的。
可刘瑶瑶是现实中欺负她欺负得最狠的一个，如果游戏设定刘瑶瑶是她的仇人该多好，这样霍小梨就可以不必顾忌现在这个刘瑶瑶的感受去恶语相对了。
而李悠悠，当时会去帮助李悠悠，也只是想起了在现实中受欺负的自己，还有为了自己的善良名声，之后关于李悠悠的感觉，多是抱怨她分走了衍罗的关注。
这两个人，都是霍小梨很少放在心上的人，却无意间，是除了这个世界的霍爸爸和霍妈妈之外，真正最关心霍小梨的人，可惜霍小梨看不见。
“你一直对她们爱答不理呢。”衍罗直接地说出了霍小梨最不想听见的话。
这种话从别人的口中说出来，就好像是直接指出了霍小梨伪善的缺点，这句话由衍罗说出来，就好像耳边响起了雷鸣一样令人震惊。
“我！”霍小梨慌忙地瞪大了眼睛，过了一会儿，她又深深地叹了口气，“是的，她们很关心我，我却从没有正经看过她们一眼。”
在现实世界里，她总是小心收藏和感谢着他人对她的善意，可是在这个游戏里，拥有道具的她仿佛拥有了全世界的爱，也就没有那么在乎这些了。
好像在这个游戏世界里，有了道具的她变成了现实世界里自己最讨厌，最不想要成为的人，庸俗、肤浅、虚伪、矫揉造作而不自知。
霍小梨抓住了自己的头发，她开始注意到了，在这个游戏里逐渐迷失的自我，那个善良的自我。
“我到底都在做些什么……”
衍罗看着霍小梨脸上那懊悔的表情，还有那揪着自己头发的手指，几乎要将如海藻般漂亮的乌发连根扯下来。
成功将话题转移到了霍小梨的身上，衍罗在霍小梨的身边蹲下身来，用温柔的眼神安抚着逐渐有些失控的霍小梨。
“我是个无比差劲的人，无论是在游戏里，还是在游戏外？”霍小梨低声喃喃着，泪水再一次落了下来。
“不要这样贬低自己，每个人都是复杂的，有明就有暗，有阴暗的一面并不丢人，只是看你是否会克制。”衍罗低声说着。
游戏外？衍罗敏锐地捕捉到了霍小梨话里有用的信息，她看着仍然难过的霍小梨，“小梨，不知道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一个故事。”
“故事？”霍小梨困惑地询问着，看见了衍罗眼中流露出的感伤，“我曾经被渣男骗过。”
“啊？”霍小梨眼中的困惑变得更深了。
“我在大一认识了个兴趣相投的男生，说来有些古板，我是想以结婚为前提和他交往的。”衍罗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可是呐，那个男人骗了我，他早就有了女友。”
“我是后来才知道的，那个男生把所有锅都甩到了我身上，还把我们的聊天记录发到论坛上，那段时间，我遭受了很严重的校园暴力。”
霍小梨怔怔地看着眼睛逐渐有些湿润的衍罗，没有想到衍罗也和她一样，遇到过类似的欺骗，遭受过同样的灾难。
“网上被人肉，每天都会收到很多威胁和恐吓，在学校里还会被冷嘲热讽，那段时间我过得实在是太艰难了，我每天都在哭在自残想过穿红衣服跳楼。”
衍罗擦了擦眼角滑落的泪花，“你知道我后面怎么处理这件事吗？”
霍小梨摇了摇头，她在现实中不就是遇到了这种事情吗，被渣男骗炮，被诬陷恐吓，就算解释也没有任何人会相信，有多难过，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知道。
“我报警了。”
“报警了？”霍小梨愣了一下，没有想到衍罗竟然会选择报警。
“因为渣男骗我转过二十几万给他一直没还，我拿着这个转账记录和聊天记录去报警并发在校园论坛上，风声变了许多，有些人开始支持了我。”
衍罗一边慢慢地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注意着霍小梨眼神的变化，她现在说着的故事，其实就是基于她猜测的霍小梨的经历去编的。
相同的悲惨经历更容易取得共鸣和信任，虽然衍罗不知道霍小梨真正的经历，但是她可以搜集信息，用可能相同的遭遇去与霍小梨达成共鸣。
“后来事情闹大了，所有人都知道了我才是真正无辜的那个人，所有的辱骂都落到了渣男和他的女友身上，一切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