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天暗地里，只有一辆小车子在曾经宽敞平坦的柏油马路上行驶着。
车轮碾过地上的残肢碎肉，挤压出的粘稠的血液飞溅到车子身上，车子后的丧尸拖着缓慢的步伐，发出不甘的嘶吼。
车内亮着温暖的灯光，衍罗两手搭在方向盘上，耳边是系统和李尚的双重声音折磨。
自从商场逃脱，李尚和系统一直在巴拉着，系统嘲讽她眼睛不好，看人不准。
李尚是见她开了一天的车，怕她过度疲劳会忽然倒下才一直在讲话让她精神。
除去将车停在僻静处小睡一会儿，衍罗已经开了五个小时的车了。
精神进入麻木机械的开车模式，加上李尚在旁边说个没完，她觉得自己的精神濒临崩溃。
让李尚来开车，衍罗不放心，她信不过李尚，但是两眼开始打架，身体已经非常疲惫了，再不休息，伤的就是她的身体了。
“你会开车吗？”衍罗打断李尚动个不停的嘴巴，他刚刚讲到种花的经验。
没讲完就被衍罗打断了，有些遗憾地想着他的牡丹花，说：“会啊，你要我来开吗？”
衍罗看了看李尚被打断了话头，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还是放弃了让他来开车，决定今晚找个地方停车休息一下。
在城市兜兜转转，终于找到了不容易被打扰的地方，不会被丧尸包围，不会被路过的人类抢劫。
衍罗将车停好，熄火，松开按在方向盘上很长时间的双手，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李尚倚靠着座椅，看着衍罗，问：“你要在这里休息吗？”
“嗯。”衍罗调低座椅到适合的角度，然后躺了下去。
她把车钥匙塞进薄外套的口袋，两手摊在平坦的腹部之上，闭上眼睛，说：“别想耍花招，也别乱碰我的东西。”
“可我很饿啊。”
闭上了眼睛，感官比以往要更加敏锐，衍罗能感受到李尚有些委屈地说：“我一直想跟你说的，但是聊着聊着就忘了。”
说着，肚子配合地发出一声嘹亮的叫声，可怜巴巴的目光一直落在衍罗身上。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起身爬到后座，扶起行李箱，准备输密码，对李尚说：“把眼睛闭上。”
李尚唔了一声，转过身闭上了眼睛，衍罗留了个心眼，转多一个数字再转回来。
打开行李箱拿出一袋单兵口粮，再把行李箱重新锁好，爬回驾驶证，把单兵口粮丢给歪着头，闭着眼睛的李尚。
“这个不好吃啊。”李尚睁开眼睛，看到丢在怀里的单兵口粮。
他扁起了嘴，抱怨着说：“我以前吃过这个，知道容易饱，但是不好吃啊。”
衍罗没有理会李尚，重新躺回了座椅上，舒服地长舒一口气，不再说话了。
李尚却不高兴了，瞪大了眼睛紧紧地盯着衍罗，大有不瞪烦衍罗不罢休的样子。
灼热的目光落在身上，被人盯着的滋味并不自在，衍罗有些烦躁地捻了捻手指，说：“少爷，物资有限，您再多挑剔着说句话，我就直接把你像那个女人一样丢去丧尸堆了。”
谈到那个女人，衍罗见到的是她将李尚给推了出去，那双眼睛里是满满的憎恨和狠毒，她不明白李尚是做了什么让女人下这样的手。
她只知道李尚在那里是个受害者，李尚的价值也比她高，带着这样的女人上车，危险的或许是衍罗自己。
李尚在衍罗的嘴里听到了女人，变得有些沉默。
他低声说：“我也不知道那个女人是怎么想的，把我给推到了丧尸里边，又没得罪她。”
说着说着语气间还带着些委屈，事情自然不是李尚说的那样子，他也是捡些对自己有好处的说辞来面对衍罗。
“哦。”
他观察着闭着眼的衍罗，面上没有一点变化，觉得衍罗对那个女人并不上心，暗暗地笑了笑。
衍罗可以听到李尚撕开口粮包装，捻起一点放在嘴里咀嚼，口粮在舌头和牙齿间碎裂的声音。
感觉得到李尚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她的身上，让她觉得头皮都难受得发麻了。
“大哥，你到底想干嘛。”衍罗耐不出李尚的眼神攻击，睁开了眼睛，一下就对上了李尚的眼睛。
李尚一边撕着单兵口粮，一边眨巴着无辜的眼睛，说：“没想干嘛啊，就是看看你而已嘛。”
“我看你干脆也别睡了，陪我聊聊呗。”李尚嘴里咀嚼着口粮，笑眯眯地对衍罗说着。
“少爷，爸爸，爷爷，我今天开了一天的车啊！”衍罗瘫在座椅上，眼神绝望得系统都看不下去了，建议衍罗把李尚踹下车去。
只要一躺下就不想再爬起来了，衍罗的身体已经累到了这种地步，副驾驶座的大少爷竟然还要让她陪着聊天，聊个鬼呢。
衍罗撑着随时会闭上的眼睑，认真地思考系统的建议，附近的丧尸很少，把李尚丢下去一夜不会出什么事情。
“你就不想知道我的那一箱子病毒血清到了首都基地，会真的有用吗？”
衍罗眨了眨酸涩的双眼，说：“这与我什么关系，我现在关心的是把你丢下车，我能不能获得一个优质的睡眠，我明天起来还得开车的。”
“不能，因为我会猛敲车门，到时候丧尸来了咱俩一起没了。”
李尚像是无赖汉一般笑着，说：“跟我聊聊你呗，你在来到这里之前都在干什么啊。”
“上学上学上学。”
“不，不是这里，是来到这个世界之前。”
李尚带着笑意的话像是一剂清醒针，扎得衍罗瞬间清醒了过来，她睁大了眼睛，鲤鱼打挺一般坐了起来。
“你什么意思？”
见衍罗瞬间从疲劳状态转换到战斗状态，警惕地提防着他的样子，李尚不由得勾起了唇角。
他笑着说：“看吧，现在的你精神多了，不过别那么紧张啦。”
“而且啊，是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态度才会真诚些呢。”李尚对衍罗眨了眨右眼。
衍罗没理会他抛来的媚眼，想了想他说的话，在听着他们对话的系统很不满李尚的话。
【这个碧又在说什么鬼话，别理他了。】
系统莫名其妙的恼怒让衍罗心中本就生起的疑根慢慢生长。
这个三个世界都遇到的男人果然是知道些什么的，不过对方似乎是在暗示着系统是妨碍他们对话的存在。
衍罗正在心里开始一场猜疑风暴，身边挑拨系统和衍罗心理的家伙却把话拉到了吃的上面。
李尚放下撕开的口粮包装，调低座椅，躺在上面，说：“不知道你吃过藕粉桂花糖糕没有。”
衍罗挑起眉，他又提到个熟悉的字眼，李尚脸色不变，自然地说：“我不太爱吃甜食，那糖糕对我来说太甜了，腻得让我觉得我吃了一口的人造甜化剂。”
“我觉得藕粉桂花糖糕味道不错啊。”
“行吧，那你尝过金风玉露团吗，在古代吃一口都是奢侈的代表，味道不错，不过还是没有芝麻糊味道醇厚。”李尚闭上了眼睛，手指搁在座椅边轻轻点着。
见李尚放松地躺在座椅上，衍罗明白了他有着和自己同样的记忆。
他或许也是个穿越者，只是碍于系统的存在，他们之间无法做到真正的独处和坦诚。
李尚不再说话了，衍罗觉得有系统在从他身上也挖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
她只能叹了口气，重新躺回到座椅上，暗中思考着如何躲开系统来和李尚谈一谈。
系统感觉得出一些什么，自从李尚这个孙子上车之后，就无时不刻在讲些暗示自己是这个世界的特殊人物。
它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这个搅屎棍在想些什么，它没法撵走李尚，可怕的是衍罗的心都有些偏向了他，对系统不再那么信任。
气得系统在心里直骂娘，可太多的事情它不知道能不能和衍罗解释。
他有着太多的忧虑，一旦解释了，衍罗的精神承受能力又是否能够承受住。
不过想到衍罗曾面不改色亲手或间接地杀了三个世界的穿越女，系统忽然觉得自己的考虑是多余的，衍罗的精神承受能力肯定是比它要强的。
想的越多，心就越乱，系统叹了口气，与其想这些东西，趁着衍罗睡着这段时间，它还是离开一下去订个外卖，闭着眼睛休息下补补精神吧。
拿着在商场顺手捞的手表调好固定的时间，衍罗一躺在座椅上就直接沉沉地睡了过去。
原本还想先假装睡着观察下李尚，结果自己太累了先睡了过去，连挣扎都没挣扎一下。
李尚躺在座椅上，歪过头看着闭着眼睛，睡得死沉死沉的衍罗。
或许是因为太过忧虑，她的眉毛深深皱着，在眉心挤成一团，长如半扇的睫毛在眼前落下一层阴影。
他伸出手，大手几乎能徒手捏住衍罗巴掌大小的脸蛋。
灯光照着五只手指的阴影笼罩着衍罗，即使食指戳了戳她的脸庞也没能弄醒她。
李尚感受到指尖传来的柔软，心里忽然生起一点念头。
他轻轻捏住衍罗秀气的鼻子，直到衍罗难受地微微张开了嘴，他才放开了手。
确认了衍罗是真正睡熟了，李尚坐起身，贴近衍罗的身侧。
从她的外套口袋里摸出车钥匙，这把车钥匙除了能开车，还能开车子的后备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