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兴县的一处暗巷中，一肚子火气已经燃烧到了极致的石磊死死地盯着对面的何超灵。
“怎么？事儿没办成，还要贪了爷的银子？谁给你的勇气？”
何超灵心里早就打起了鼓，石磊早先给他的银子早已经花光了，如今官学衙门已经记录了他的名字，有生之年他的科举之路已绝。
后面的日子该怎么过，何超灵还没来得及想，眼下怎么应付他生出一个主意。
“石公子，我何家还有其他兄弟。收了你的钱，这考试我一定帮你过了，只是你看今年不是倒霉嘛！咱们明年，明年我三哥的儿子何维福也能参考了，他是我哥一手教出来的。一定没问题。”
石磊家里有钱，脑子也没那么灵光，他认准的一件事儿就是办事儿拿钱，如今何超灵搞砸了他的考试，不还钱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
对不起，何超灵的那些小算盘，在他石磊眼里没用。
“我管你侄子是谁！我告诉你，你在考场里面举报的可是宋将军家的小公子。若不是你故意找事儿，就没有今天这些麻烦了。何超灵，你也别怪小爷我心狠，没银子我就要你的命。你可以试试。”
何超灵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位小爷是讲不通道理的主儿，他飞速地说道。
“我真的没银子。我可以写借条，我有三个哥哥一个弟弟，我可以让他们替我还，我家里还有个妹妹没嫁人……”
石磊可管不了那么多，他只认何超灵，眼神喷火道，“给我揍！”
三四个随着石磊同来的石家下人蜂拥而上，何超灵的歪门邪道被武力镇压。
暗巷中不断地传出凄惨的求救声，路过的人加快了脚步，无论多小的地方总有藏污纳垢地方，趋利避害，人之常情。
也许石磊带的仆从手下留情，也许是何超灵命硬，最终还是留下了何超灵半条命。
等到好心的路人把何超灵背回家扔在何家村的村口的时候，何超灵浑身血肉模糊，连妻子都认不出来。
“我的儿呦，我的灵哥儿。”皱纹比田里的沟壑还要深的何家老母亲一把推开了何超灵的妻子，趴在地上哭的凄惨。
何超灵的妻子是镇子里面一户秀才的女儿，看到何超灵这个样子也吓坏了。丈夫这一回参加考试做了什么勾当，别人不知道她是知道的。
“叫郎中了吗？灵哥儿是咱家最有出息的孩子，卖了我这把老骨头咱们也得治！”
何超灵的父亲甩着袖子，他一个劲儿的拉着村里的人说着，被他拉住的人一脸可惜的模样，没有一个人主动说要帮忙，任由何超灵躺在地上。
最后还是何超灵的妻子看场面实在凌乱，唤了自家儿子何维昌去叫何超杰。
“娘，我咋个有脸去嘛！三伯去年就是顶了老爹的劳丁，才没能参加考试，这一次回来直接就在床上躺着了，我说去看下吧，你说去了还得拿东西。现在老爹弄成着样子，我咋有脸去嘛。”
何维昌作为何超灵唯一的儿子，父子感情并不融洽。
何超灵是自私的性子，对待妻儿也是如此。早年间做的更加过分，常常拿了全家的银钱出去吃酒，不管妻儿的死活。
何维昌能够长大多亏了外祖父和外祖母的接济，十几岁已经算是男人了，人情往来他分的明白。
儿子不愿意去，何超灵的妻子也没有办法。
最后还是同何母两人搭着手，在儿子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把何超灵弄回了家。
何母哭着一把鼻涕一把泪，坐在何超灵的床边，越看越难受，站起来想走。却被躺在床上的何超灵拉住了衣袖。
何超灵心里那叫一个恨，他怨恨父母、怨恨妻子儿子，甚至怨恨哥哥。“娘，都是何超杰害我。本来这次我能中榜的，若非他勾结外人举报我作弊，我不会弄成这个样子。”
何母一听，就准备往外冲。
“娘，他那个黑心肠不会承认的。你想三哥那样小的时候，在家里吃了亏，就愿意去给老举人做书童，还愿意做那样脏的事儿，他不会承认害我的事情。我也不求公平，娘，我只想活下去，哪怕不能考试了，我还要养我的妻儿啊。娘啊，你帮我请个郎中吧！”
何超灵哭的凄惨，脸上的泪水混着血水留下。
何母也跟着哭，“娘这就去找你三哥。他不给银子，娘就吊死在他们家门口，让村子里面的人一人一口吐沫，我看他还怎么好意思出门。”
说着，何母匆匆离去。
何超灵的妻子听着母子二人在房间的对话，心底发寒。何超杰是何家的老三，平日就是个老实性子。
婚前的时候，何超灵就和她说，家里的三哥是给老举人做了luan童才获得读书的机会。自己只能寒窗苦读，为家里做工赚钱，才能获得一点点银钱交束修。
做秀才的父亲也曾经给未出阁的她叮嘱过，负心多是读书人。她总以为何超灵不一样，嫁了之后才知道，只何超灵一人每年就会从父母手中骗去何家一大半的收成。
甚至何家几个姐妹前后出嫁，收取的彩礼钱都被何超灵拿去。大姐二姐嫁的老光棍，早年间就死了，何超灵逢年过节还能从大姐夫二姐夫手里混上几个散碎银子，这让何超灵的妻子每次细想都觉着害怕。
更别提何超灵的三哥何超杰。第一次认亲，何超灵的妻子就看出何超杰一副郎朗正气的模样，完全不像丈夫口中是那种会做别人luan童之人。可惜明明有才，逢考就会因各种各样的原因被耽误。
何超灵的妻子第一次产生了离开的想法，但她又很不甘心，幻想着等何母要了银钱回来，何超灵或许还有恢复的希望。
而何家村的另一头，早有和何超杰关系要好的村民把何超灵重伤的消息传了过来。
何超杰的妻子是附近村户的丫头，见识不多，一脸愁苦道，“四弟这一次不知道又招惹了谁。二丫赶紧去把门锁了，一会儿你奶来了，千万别开。”
何超杰家里有三个孩子，大丫嫁出去的早，二丫还小，唯一的男孩何维福跟着父亲读书，学识不错，平日里也知道帮着母亲妹妹做活，身上的紧肉让他与父亲的形象完全不一样，看起来粗笨很多。
二丫利索地栓上了门。
何维福端了一个凳子坐在门口，一脸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