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珩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在钟谨贤说完那句话之后，他清清楚楚地听见了粗喘的呼吸声。
钟谨贤有些老毛病，因此住过院，这件事邹珩是知道的，可像这样还要强行说话要见人，却不太正常。而更令邹珩不解的是钟谨贤已然病态，却没有在医院。
“去钟家么？”邹珩再一次确认道。
“有时间就来吧。”
钟谨贤没有强迫邹珩，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强调“有时间”这三个字。
“我今天还有事，您如果不着急的话，改日我再摆放。”
“好好好，只要你有时间。”
这通话没结束多久，褚决就赶回到了邹珩身边。
“走吧。”褚决上气不接下气，跑的太快以致手都有些没有力气，只能把车钥匙交到邹珩手上。
……
两人赶到医院的时候，病房门口已经来了不少人。
大多都是一栋楼的邻居和邹家的自己人，但也有闻风来得快的不熟悉的人。
那些人来了，就必然会有些躲不开的应酬，那本是邹孛舟最得心应手的事，如今却落在了邹珩身上。
“这几个我也算眼熟，你先进去看看邹爷爷，这里我来帮你应付。”褚决道。
“谢了。”
邹珩快步走近病房，那些人眼瞧着直奔邹珩而去，马上就要追上的时候，褚决却突然插进其中。
“巧啊，各位叔叔阿姨们。”褚决微笑着说道。
邹珩手快，没等那些人越过褚决叫出他的名字，便已关了门。
屋内，褚爷爷一人在内。
“这么晚，路还那么滑，你就由着他让他自己回去？”邹战平问道。
“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你又不是不知道……”
褚爷爷刚削好的苹果一分为二，一半给了邹战平，另一半给了刚好进屋的邹珩。
“我就不了。”邹珩摇摇头。
听着说话声音依旧响亮，邹珩上前一看，邹战平果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病态。
“爷爷，您这咳嗽的老毛病可不是一天两天了。过去我天天要带您来你不来，这回可好了。”邹珩道。
“我还以为你不打算看我这糟老头子了呢。”
老小孩老小孩，这越老越小，邹战平可谓是把这个称呼坐实了。
“不过你回来的正好，我准备和你商量件事……”邹战平说是要说事，可这下半句话却许久没说。
见他吞吞吐吐，没有往日雷厉风行之色，邹珩也就大概知道了邹战平所为的是什么。
“是您儿子的事吧。”邹珩替邹战平开了口。
邹战平还没说什么，褚爷爷倒是先张嘴训了邹珩一句：“臭小子，那可是你爸，你怎么说话呢。”
“老褚，我可是听见你家褚决的声音了，被那么多人围着，你能坐得住？”
邹战平这明显是不想要外人在场，褚爷爷与他相识多年，自然立刻便懂了他的意思。
“是是是，我得去看看。”褚爷爷笑道。
屋内只剩爷孙二人，本该是可以畅所欲言，但却格外尴尬。
邹战平明白，邹珩这是在向他无声抗议，可他又能怎么办呢？
若不是情非得已不得不如此，邹战平又怎会让邹珩失望。
“你父亲他，他好歹……”
“我知道爷爷什么意思，可爷爷却是小看我了。”
邹珩把玩着车钥匙，起身走到窗前，想要开窗但又想起老人家吹不得晚上的冷风，伸出去的手迅速缩了回来。
“我和爷爷您看到的世界虽说不一样，可道理和规矩却大致都是相同的。我是您一手带大的，怎么可能看不出现如今的形势。”
“所以呢？”
“爷爷，我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你难道还想逼我让我亲口说出请您放了他这句话么？”
邹珩已经做出了妥协，可他都妥协也是有限度的。在这种事上还要他一忍再忍，他实在是无法做到。
“好孩子，你去看看他吧。”
“什么？”
千算万算，邹珩都没能算到邹战平打的是这个主意。
“爷爷您说，这下过的雪化成了水，再冷的时候它还会变成雪么？”
雪化成水，水结成冰，这是常理，而他们之间亦是如此。
就如覆水难收破镜难圆一样，过去的就是过去的。
“他是一根筋不肯回头，你从头到尾就没想过去劝劝他？”邹战平问道。
到底是一家人，骨血相连。邹战平无法割舍，邹珩也做不到真的断绝关系。
邹战平的话不是没让邹珩有所松动。
当晚，邹珩为了陪护躺在沙发上，渐渐睡了过去。
梦里，他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见到了邹战平，邹战平衣装简朴，与他完全不搭。他还亲眼见着自己在和邹战平说话，画面是那样美好、平静。
他似乎真的说通了邹战平。
可就在此时，谈槿却突然出现在窗外，手指着他，问他为什么要与害了她的人和解。
“邹珩，邹珩……”
褚决好不容易把外面的人应付过去，一进屋就看见邹珩闭着眼睛，手臂乱舞，满头冷汗，嘴里还很小声的说着什么。
褚决想要听却听不清，又不能看着邹珩一直这样下去，只能叫醒他。
“你梦见女鬼追你了？这么被吓成这德行。”褚决很是嫌弃地说道。
坐在床上一直没能睡着的邹战平听闻此话，眼神之中闪过一丝复杂。
邹珩不想褚决再追问他的梦境，随即提起褚爷爷。
“我叫了车，把他们都送回去了。一把年纪了，哪能在医院这么熬着。还是咱俩在这儿陪着邹爷爷吧，还能让你休息会儿。”褚决道。
“你也累了半天了吧，去沙发上躺会儿。我可没你们想的那么不中用，你们俩等明天一早赶紧该干嘛干嘛去，少在我跟前来回走，看得我眼睛都花了。”
“哎哎哎，邹爷爷您怎么能这样呢……”
一老一少争论起来，一时之间邹珩也是能落个自在。
邹珩脑中空了些，钟谨贤那通电话也就自然而然被他再次想到。
“钟家……”
不经意间，邹珩轻轻唤出这两个字。
那两人竟听着他的两个字突然停下了争吵。
“邹珩，你刚刚是不是提到了钟家？”邹战平拧着眉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