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家找你？为什么？”陆维问。
“我给你的问题，就不要还给我了吧。”
邹珩以为陆维是知道些什么的，可瞧着陆维的反应似乎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如此，邹珩所能指望的，就只有屋内那昏迷不醒的老人了。
可他已然昏迷，又被断定活不过这几日，这样头脑不清醒的时候说出来的话，还可信么？
邹珩直面屋内，钟刻也在看着他。
钟刻抬手比划着，但邹珩却看不懂。
“他说，他见过你，在一个女孩的手机里。”旁边的人为钟刻翻译他的手语。
“是谈槿吧。”邹珩道。
钟刻点点头，笑着看邹珩。
那笑容，不沾染世俗，清澈的目光令人生羡。
“他不知道么？”邹珩嘴唇微动，说话的声音屋内听不到，只屋外三人听着。
不过，这话是在问谁也无需多说。
“他一傻孩子，要是知道了还能这么看着你？”
陆维本也是个岁数不大，才刚毕业没多久的人，却还这样称呼钟刻。
孩子，这个钟刻看上去岁数是不大，邹珩如此想着。
陆维出来后就没再进屋。
昔日战友，在一起时只要有陆维在，就永远不会有冷场这么一说。
但今天，这一常理被打破了。
邹珩从未感受过如此安静的陆维，这样的话少，让他都有些不太习惯。
上次相见具体是什么时候，邹珩都已经记不太清了。
“我不知道她在哪儿，期间发生了什么都全然不知。我想着等过段时间她消了气，我再去和她解释，请求她原谅我，就算她不同意，我也要死皮赖脸的缠着她。可我没想到……”
话讲到这里，陆维再也说不下去了。
隐忍多日，不曾在外人面前宣泄过的情绪，终于在此刻爆发。
陆维单手撑着走廊靠墙的椅背，努力睁大眼睛想要不让眼泪落下，可却做不到。
而邹珩，就那样看着，静静地，一句话也不说，一句安慰也没有。邹弩则默默地退出了两人的空间，临走远前不忘帮他们将病房门关上。
失落的情绪弥漫于空气中，外面的风好像都感受到了陆维的伤心，从楼梯间传来呜咽的声音。
“我连她现在在哪儿都不知道。”陆维带着些许哭腔说道。
邹珩再看陆维的时候，眼睛早就红的像兔子一样。
“对她来说，也许让你找不到，就是她最想要的吧。”邹珩道。
“可我还有好多话没来得及说，我当初就该解释清楚，不该让她误会我的。”
“误会？”
陆维的事，邹珩知道。自清楚陆维到底是谁的人后，谈槿沉闷了许久，直到重新全身心投入到三区的事后方才好一些。
那件事已经再清楚不过，陆维当时也是亲口认了的，可现在为什么又说误会？
邹珩不解，但想要知道的欲望却并不强烈，会反问陆维，给陆维讲出来的机会，无非是长夜漫漫，想找些事情打发些时间而已。
“陆南秋害我母亲，这件事我可在我心上，我怎么可能会真的听从他的话为他做事？但凡老大当时仔细想想，她都该明白这个道理。”
“可是她那么相信你，你却那么辜负她，又做出那种让她失望透顶的事，你凭什么要她为你深思为你考虑？”
邹珩一连串的话，是在为谈槿不平，但更多的是和谈槿一样对陆维的失望。
跟随谈槿那么久，陆维的长进是看得到的。若他当时真有不可说的苦衷，又何必再做出之后那醉酒事件。
“是，是我的错。可那日即便掌控陆南秋，她也不能对陆南秋做什么，最对也只是要他受皮肉苦，但那又有什么用呢？”
“所以，她对你的误解到底是什么？如果只是这些，我想我没必要听下去了。”
邹珩对谈槿的信任自是要比对陆维的要多得多，正因如此，即便此时陆维真心诚意和他解释，他也是半信半疑，并没有直接信了陆维的话。
那日发生的事，使邹珩对谈槿的愧疚一直存留至今。那几日他有事在身，不得不离开谈槿，若一早便知此事，他断然不会让谈槿独自承受这一切。
起码，也会让人跟着谈槿，哪怕会暴露一些势力，也该有人替她撑腰才是。
“当然不会是这些。我承认过是我做了那些背叛的事，这一点我不否认。可我在做那些事的时候，只以为我发给的是爷爷，并不知道实际在和我交谈的是陆南秋！”
“在刚去西南的时候，和谈槿有些矛盾，我就和爷爷抱怨了几句。从那个时候起，爷爷就说想要了解谈槿，让我发些有关谈槿的事。后来，回到总部，我们经常要执行任务。爷爷就要我把任务也随时讲给他听，不管有没有关系到谈槿都要说。”
“起先我是不想的。毕竟有些时候事关机密，不能随意泄露。可程叔叔有一天却找到了我，说爷爷知道这些是没问题的，所以我才会发给他那些消息。”
陆维说得情真意切，言辞诚恳，不似假话，但邹珩却依然不敢信他。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论陆维如今是敌是友，他们都已经有了各自的事情要去处理。陆维不可能会能像从前那样一心只为自己人着想，而他们也已不再是最亲密的战友。
那段过往，既已成过去，那就过去吧。
邹珩知道谈槿最后会选择遗忘，是因为她不愿一味沉溺于过去，而他也该是如此。
“你要是后悔，那就在她忌日的时候找个有风的地方和她说说话，把这些讲给她听，其他的就算了吧。”
这是邹珩唯一能对陆维说的。
“我从来都不想做陆家的孙子，也不想做什么文家的接班人，我想要的其实只有像我们从前在一起的时候那样简简单单的日子。邹珩，你知道的。”
陆维见邹珩如此态度，顾不上自己的事情还没讲完，上前拉着邹珩的衣袖对他沉声喊着。
嘶哑的嗓音听着都让人心疼。
面对那充斥着血丝的眼眶和因为悲愤而再次落下的眼泪，邹珩没有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