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玄阙的手下，哪会听邹珩差遣。
这一声命令过后，那人的第一反应自然是看向自家老板。
芮玄阙点头，那人才敢撒手，但身子依旧拦在黄寇南与芮玄阙中间，防止刚才的事情再次发生。
“你接着说。”邹珩道。
他会靠近，是知道黄寇南对他无法构成威胁，会让人放开他，是为着他对黄寇南所说之事有了些许想要了解的欲望。
黄寇南所说之地，他八成可以确定下来那就是他所知道的那片人畜禁区内的地方，也就是那个所有知道其存在的人都不让他去的地方。
好不容易能再次从别人嘴中听到那个地方，邹珩绝不容许任何人阻挠。
芮玄阙在身后咳了两声，对于邹珩突然的在意，他没能想出其中缘由，只能静观其变。
眼下黄寇南所说的一些细节，便是视频中他的人逼问，也没能问出来，包括那张纸条，黄寇南更是提都没提过。
好在现在黄寇南不是什么事情的关键处，若不然一处细节的差错，足以让人错判很多事，也会干扰很多。
邹珩的声音如清水，浇灌进黄寇南心肺，激动的神情渐渐平复，但不足以让他完全将那份怒意消散。
若他为了任务而死，他心甘情愿也无怨无悔。若他在失败之后与人缠斗，被人杀了，他也接受。但那时他分明还有能活下去的机会，只要有人肯帮他，他就可以活，但却得来了这个消息。
自己，杀了自己，毫无理由，只有那么简简单单一句话。
黄寇南不是没有怀疑这纸条并非自己人给的，但门开只有一霎那，外面的人放下装水的瓶子就将门关严，等他再想细细看一遍纸条，已经没了光亮。
这时的黄寇南依旧不完全认为他的领导抛弃了他，直到他摸到纸条一角上的一处凸起。
那是营地人专用的一种表明身份的方式，那凸起是一六角的星星，星星的最中间还有一个扎破了的小洞。
这一发现，方式彻底摧毁黄寇南的最后一锤。
“我要活下去，我要知道为什么我会被领导用这种方法遗弃！所以从那天开始，我绞尽脑汁，用我过往二十余年积累的经验以及那两日对那地方的了解，总结出一个可行之策。”
“再醒来之后，我把水拿到床上，攒着力气，不再在房间内走动。等送水的人再来，我把他控制在了我的手上，抢过来了他的枪，指挥他让他为我带路。可我发现他走的路和我想的不一样，我就跑了。”
“那地方像是一个迷宫，在被人追着的情况下我渐渐跑到了我陌生的环境里，最后躲到一处管道中，避开了他们。我不敢出去，只能沿着管道爬下去，中途，我听见了一件事。”
黄寇南说到这里便停下，不再继续。似是口渴，又好像是真的不想再说下去。
身后，邹珩听见了有人在走过来，脚步微重，显然不是芮玄阙的手下，而是他本人。
芮玄阙面露奇异，此刻他与邹珩一样，都是第一次听见这些。
“你怎么不说了？”芮玄阙问道。
这声音出现在附近，黄寇南再次下意识一躲，却无处可避。他只能垂下头，畏缩着。
“前后的事你都和我说过，却独独把这些隐下不谈，偏今天又讲了出来。黄寇南，你究竟说的是真是假？若有真假，又是哪个为真哪个为假？”
芮玄阙问话间，在一旁的手下也是跟着黄寇南有了相同的反应。
这从黄寇南嘴里问出来的话，都是他和兄弟几人问的，也是反复问过很多次黄寇南都是差不多的答案，他才敢把黄寇南交代的视频给自家老板看。
现如今，他们问出来的居然有遗漏，甚至可能还掺了假……
他们的下场，实在堪忧。
但现在与其在意自己的性命，不如将功赎罪，弥补自己的过错才是正事。
只是，没等上前，这手下就已经被芮玄阙那斜过来一个眼神震的不敢动弹。不是眼神可怕，反之，芮玄阙眼神之中不带丝毫情感，甚是平静，连责怪之意都没有。
可就是这样的芮玄阙，才是最难捉摸也最令人毛骨悚然的。
“你听到了什么？”邹珩问着，嗓音柔和，一手轻抚黄寇南的头发，另一只手扶着黄寇南，给他能够支撑下去的力量与依靠。
来自外界的温柔，给了黄寇南些许温暖。
虽说，给他温暖的人，正是方才让他痛苦不得的人。
黄寇南此时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时钟，他能听见别人说话，但却不想去理会，只按着自己想的做，将想说的说出来。
他回忆着听到的那并非完整的对话，身体愈发僵硬、冰冷。
“我不该说，也不能说。”黄寇南机械般回答邹珩。
“不对，我必须要说出来。这样，我就不用再过这种躲躲藏藏的日子了，我就会成为大英雄了！”
黄寇南绽开笑颜，喜形于色，他已经看到了未来，看到了所有加害于他的人在他眼前跪拜求他谅解，而后一个接着一个从这世上消失。
他还看到他的身后有无数的追随者，那些人吹捧他，给他带来无上的荣耀与满足。
“封示，要毁啦！刺国、吉则其……都要毁了，他们一个都不想留。嘿嘿嘿，我要把这个消息散布出去，我要将他们这个惊天的秘密公之于天下！”
黄寇南趁着邹珩三人在听见他的消息时有的刹那凝神，冲出这院子，跑到马路上去拦车。
但这个镇子不大，人们出行往往大多会以步代劳或者骑自行车，很少会有出租车。
不过，这并不耽误人们拥有私家车。
路边停靠着的几辆私家车瞬间引起黄寇南注意，黄寇南见路上无车，拦截也不停，便飞速跑向那私家车，想要砸开车窗。
可脑子够用，手却没有力气，任何杂物都拿不起来。这么个缓冲时间，足以让邹珩三人反应过来，将他再次控制住。
“你们放开我，我要去做好事！这件事如果不散布出去，你们所有人都得没命！”黄寇南挣扎着，喊着，却无用。
“你听到的只有这些？”邹珩上前一手按在黄寇南的伤口上。
那血液瞬间渗透过纱布，渐渐的，血液留至地面，而黄寇南也近乎晕厥。
“把他带回屋里去，给他泼盆冷水让他好好清醒清醒。”芮玄阙冷声道。
不叫医生，不顾黄寇南的性命，芮玄阙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在黄寇南还有一口气的时候把这件事情问清楚。
“全都毁了”这几个字单听起来不觉着有什么，实则惊世骇俗，非常人所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