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珩的思绪也跟着那一声婴儿的笑声飞远了，等他回过神来，录音里所说的话早就和他接不上轨。
邹珩只得默默拖回去再听一遍，这一后退让江逢陌以为这一段又有什么细节需要注意，忙打起十二分精神集中注意力。
哪知道这次一边就过，白白浪费他好不容易驱逐走无聊聚到一处的神经。
差不多十多分钟过去，录音里断断续续有人说着话，而且越来越无聊。
江逢陌实在是想不出到底有什么地方能把梁均吓成那副德行。要说刚才那老人喊的几嗓子和那些人的哀怨声音也确实让人不太舒服，但那也没到给人吓出心理阴影的程度。
江逢陌越想越跑偏，最后只得将其归根于梁均可能是胆子小这个用脚想都知道不可能的原因上。
就在江逢陌觉得没什么问题，准备让邹珩独自受累他趁这会儿功夫躺一会儿的时候，录音里突然传出些惊悚的声音，这声音不大，但就是能让人浑身不舒服。
江逢陌听着这个声音，就像是听到了鬼哭一般。
他那刚上头的困意顿时消散，此刻哪还顾得上睡，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车上亮着的小屏幕，像是想从这块屏幕看到录音所处的环境一样。
还没到夜半时分，路上也不是一点光亮都看不到，但那断断续续环绕在车内并不尖锐的哭声，带着她嘴里嘀咕着的类似经文一类细小的声音，就是能让人感觉身边都降了好几度，莫名对这声音有些抵触。
是这个？江逢陌皱眉想到梁均，但也不是很确定。而在江逢陌的思绪一直落在梁均身上之时，邹珩听到这像念咒一般的声音，突然开了窍。
“十三间，寺庙，他们……”
他们是刺国人？
不对，他们说的并不是刺国话，而是封示的官话。那老人说话时不清楚，可能有些音说不准了，但说的是哪国的语言邹珩还是分得清的。
倒是江逢陌，第一次听到这个，完全不懂邹珩一个人在那儿自言自语是抽什么风呢。
不过邹珩突然陷入自己的沉思之中不理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像是白天提到药的时候也是如此。左右到最后都会知道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江逢陌也就懒得再费口舌去和邹珩掰扯这些。
录音又一次被暂停，邹珩拿出手机但久久没有什么动作。
他现在可以找的人有很多，他可以打给熟知刺国事的娄金、与刺国人一直有往来的芮玄阙，甚至还可以让人找出这录音里他唯一听得出声音的顾坤邦。
但这些，都能为他解决什么呢？
邹珩合上眼睛，生理上的疲乏睡一觉就解决了，心上的，却是在事情彻底明了之前都没办法消除的。
“我去后座坐会儿，你来开车吧，等明天你就直接开这车回营地吧。”邹珩静静说着，推开车门在江逢陌过来之前站了一小会儿。
渎沈市晚上的天气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变得凉爽一些了，步入九月的秋风没有夏天的风黏人，一吹即过，伴着夜间的低温把人浮躁的心都吹平了几分。
草坪里的土还来不及被阳光晒干就进到夜晚，风在四处游荡时带上了来自它的味道，不显沉闷，只有泥土的芬芳。
江逢陌站在车的正前方，想要接替邹珩去到驾驶座上的脚步缓缓停下。
他看着这个年轻人进到特训营，看着邹珩一步步成长，当时的邹珩身边有朋友、有亲人、有为他铺路而不辞劳苦的人，也有时时刻刻保护他的人。
江逢陌从没想过，这个年轻人会成长到今天，心底的秘密越来越多，而这个人也越来越孤寂，让人愈发捉摸不透。
他清楚的记着在离开特训营之前，池弈舟在一天深夜叫他去到训练场上和他说过的一番话。他们所有人当时都觉着池弈舟是给邹珩和陆维放了水，不然这两个小子就算是聪慧过人天资绝顶，也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达到池弈舟给出的目标。
池弈舟罕见的和他在训练场上无声走了两圈，最后坐到一边的杂草上。
“你们心里不服，我都知道，但你也好，那帮小子们也好，你们真的觉得我是会因为他们两个人的身份就砸了特训营招牌的人吗？”
江逢陌以为池弈舟会因为被误会而气他们，但池弈舟讲出这话的时候是那么平静，仿佛他说的不是他自己。
江逢陌下意识地摇头，他是打心底敬佩池弈舟，也是对池弈舟一直付出完全信任的，但心底的不解总要弄清楚。
“你们觉得那或许是他们两个运气，又或许是我手下留情，但我很清楚这里面究竟是什么原因。其实这和那个陆维没什么太大关系，烂泥扶不上墙，这话用在那小子身上可是一点都不出错。”
“你需要注意的，是邹珩。你和他马上就会共事，不在特训营，真要是发生什么我保不住你。”
“这世上，有家世、有背景的人从来都不是要忌惮的，单有脑子的也不是，这些集中到一起再加上一些其他因素，那才是最该去重视的，而邹珩也算是一个。邹珩这个人，从他第一天入营我就一直关注着他。反应敏捷、学习能力极强，表里如一看不出任何破绽。”
“从入营第一天开始，营外就有人安营扎寨，只是你们不出营不知道而已。那些人是为邹珩而来，要不是那天袭击邹珩一事实发太过突然，根本没来得及让那些人插手，我想最后老领导也不会让我直接处理那件事。”
池弈舟把手上拿出来的水杯拧开盖，喝了几口，之后就没再接着刚才的话说下去，而是默默躺下，用被子放到一旁，用手挡住眼睛。
江逢陌很少会听到池弈舟说这么多话，还是用这种平静但又严肃的语气说。池弈舟话说到一半，他是心痒着想继续听下去，但更想知道的是池弈舟为什么会对他突然说这么多。
“你是想让我防着他？”江逢陌问道。
“不用。他这个人你不犯他他也不会对你怎么样，你这么个小人物，不用担心他会对你下黑手。我和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邹珩以后的路会很长，如果你能搭上他坐的顺风车……”
“唉，算了，我这还真是为难你了。”
……
江逢陌当时还不知道池弈舟为什么会临时改变主意，现在却是隐隐明白了一些。
邹珩其人，从小到他围在他身边对他别有所图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想要利用他？以自己从未涉入过那层次的经验来讲，他的道行显出来，怕是连贴近邹珩的身的机会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