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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淇说话,天大的事儿到了明淇嘴里也没啥大不了。

    “我跟皇祖母说了,因父王这几日就要动身,接你回去吃顿团圆饭,大姐姐也要回来的,”明淇道,“你去跟皇伯父说一声,我在这儿等你。”

    明淇接了明湛回府。

    这是他与明菲干仗后第一次回府,凤明礼凤明义的脸色都不大自在,凤景南的眼睛落在明湛左脸上肉色的长疤,明湛很平静的与诸人见礼。

    明菲至今还不能下床,凤明礼实在很想随便与明湛客套招呼几句,却发现一张嘴就满腔愤怒哽在喉中,他不想与明湛争吵,索性闭口不言。

    还是凤明义善于逢场作戏,言笑晏晏,“四弟,下月初三父王就要启程回云南了。再见面不知何时,四弟在家里住些时日陪陪父王,咱们兄弟也好生亲热亲热。”

    明湛微颌首。

    凤明义心觉晦气,瞧你这大模大样的坐椅子上,放不出屁,起码笑一个,只面无表情的点个头,你拿老子当奴才打发呢。

    凤明义索性也不说话了,气氛一时诡异僵持。

    “明湛,你与我到书房来。”凤景南率先起身,看了明湛一眼,示意明湛跟上。

    明湛一走,明淇对两位兄长行一礼,扭身回自己小院儿。

    凤明义用手揉顺着胸中郁结,咬牙道,“想跟明湛保持一个友好的关系,实在不容易。以前在云南时,他也没这样难搞,不会说话,起码知道笑一笑。”

    以往镇南王府兄弟姐妹间的气氛其实不错,明湛虽是嫡子,可身有缺憾,他们兄弟三人又是同母所生,并未觉着明湛有何威胁性,那会儿明湛性子也软,加上年纪小,常年在王妃的院子里,见的就少。明艳、明淇、明雅都是女孩子,没哪个男孩儿会跟自家姐妹过不去。

    凤明义刚来帝都时,听大哥说些明湛的事儿,凤明义还以为是危言耸听呢,哪知明湛马上给他来了个现场表演:与明菲互殴。

    互殴事件由于凤景乾下封口令之故,具体如何兄弟二人并不大清楚,不过明菲至今还在床上休养,明湛脸上的疤也是真真儿的。虽然明菲一直强调是明湛自己伤的自己,可这话的可信度实在不高。

    这里头虽有明菲的不是,如今看来,明菲依旧卧床,明湛却已经行走无碍,再者,男人与女人互殴,明湛年纪又大,吃亏的定是明菲。

    兄弟两个倒不是说明菲全对,他们也训斥了明菲。俗话说的好,一个巴掌拍不响。明湛你也难辞其咎吧,你对自己的妹妹,就算是庶出的,那也是你妹妹吧,你生气,给她个教训就得了,还真下死手的狠揍呢。

    反正吧,人心总是偏的。

    兄弟二人满肚子牢骚。

    明湛已经在凤景南的书房就坐,他是第一遭来,和普通书房没啥两样,该有的书卷桌椅榻一应俱全,凤景南坐在大书案后面的太师椅中,明湛在他对面。

    “你提的事我认真考虑过了,明湛。”凤景南端起一盏新茶,细细的呷几口,故意不说下言,吊着明湛。

    明湛脸上没有半分焦切,准确的说,他脸上没有半分表情,甚至眉毛都未动一下,连气息也未乱一分,凤景南暗赞一声“好定力”。

    搁下青花瓷盏,凤景南正色道,“我得承认你够狠、够手段,可是我不太满意你对待庶出兄弟姐妹的态度。确切的说,你对魏妃所出的兄妹有偏见。”

    “你对明菲太狠了,这件事,是明菲错在先,她挑衅了你。不过,首先,你得知道明菲是你的妹妹;对明菲你不但下狠手伤了她,并且自伤让明菲背了黑锅。我已经给明菲请了教养嬷嬷,让她重新学规矩。我想,对明菲来说这次的教训足够了。你可同意我的处置?”凤景南冷静的问。

    明湛写道,“我同不同意都无法改变你的决定,这个问题不必问我。如果你在问我你是否公平,请先自省你对我处置是否公平?我们完全不必浪费时间,你可以直接说最后一句话了。”

    “你对我不满。”这一句,只是平淡的陈述,凤景南的表情却很玩味。

    明湛摇头,“我不太认识你,谈何不满。”

    “得罪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吗?”凤景南怒气隐隐,这些年,不是老子供你吃喝长大,妈的,你竟然说不大认识老子!你是个瞎子吗?

    “看来,得罪我对明菲有好处,不是吗?”明湛伶俐的反问,“如果你希望嫡子与庶子安然相处,你应该拿出诚意,而不是让个庶女来羞辱我?你觉得请个教养嬷嬷就够吗?当初你在宫里得罪了太子,结果如何?是不是先帝派个教养嬷嬷来就相安无事了?如果不是有先镇南王相救,我想,也就没有现在了,对吗?”

    事隔多年,被人骤然提起时,凤景南心中仍难免一丝恼恨。不过,这种情绪只是一闪而逝,凤景南位处高位,心胸城府已非昨日阿蒙,他不善的问,“那你知道戾太子的下场吗?”

    “我比不上戾太子。”明湛写道,“戾太子从出生到死亡,先帝都未曾剥夺过他嫡子的体面。你呢,你是如何对待我的?”

    凤景南被问的哑口无言,心中竟然有一种酸酸的类似遗憾的感觉,以至于凤景南轻叹,“你因此而记恨我吗?”

    明湛写道,“好好对母妃,我会在帝都老实呆着。与我无干的事,我不会多问一句。你的决定,我也不会干涉。不过,你也得管好他们别来招惹我。”

    他早知凤景南的答案,不想多留,明湛抽身离开。

    47、说客

    明湛是个很冷情的人。

    凤景南发现自己是无法以父子情感来打动明湛的,人家说了,不太认识他。当然,在彼此的记忆里,也没有些许温情片断可回忆。

    甚至,凤景南只能从帝都若干事件来对明湛达成一种初步了解。他不能将手上的势力付于一个自己不大了解且不能掌控的人,将利刃交付他人之手,何其凶险。

    凤景南在情感与利益两方面皆无法打动明湛,当然,他想说,你乖乖的,到你十五岁,如果能达到我的认可,我会把京都的人手交与你支配。

    可这种鬼话,明湛是不会信的。

    明湛的话是,“我不干涉你,你也不要干涉我。你还得保证你那两个庶子不要干涉我,否则我会做出什么你就别怪我了。”

    当一个人对你别无所求时,你是无法掌控他的。

    而明湛的六亲不认,凤景南已经见识过了。

    凤景南有些后悔,当初我干嘛非要把他放到帝都来啊。天哪,我宁愿他在云南装一辈子的蔫儿鹌鹑。

    明湛在宫里已经是一个和平的象征,如今,轻易动他不得。

    甚至,连凤景南都无法给明湛一个适当的位置。他可以厚着脸皮把明湛带回云南,可是,回了云南要不要让明湛议政。明湛在帝都的表现有目共睹,即便他口不能言,可是听力没问题,智力也超群,又是嫡子出身,凤景南有何理由阻止明湛议政?

    如果明湛参予议政,而明礼明义在帝都理事,凤景南认为那将是一场灾难起源。

    如果任明湛留在帝都,他那老谋深算的皇兄这样惮护明湛,在打什么主意,他一时想不透,可是明湛在他这里得不到援助,那么必将倒向皇上一方面。

    偏偏明湛又有这样要命的嫡出身份。一日未立世子,那么,明湛便比明礼几人更加尊贵,他的话,便比明礼兄弟有份量。

    一时间,凤景南进退两难,只得找来范文周、朱子政商议。

    范文周默然,一山难容二虎。何况,四公子是头猛虎,杀伤力极大。

    朱子政道,“不如让属下与四公子一谈。”

    朱子政能单独与明湛一见,可知是凤景南的心腹人物儿。

    明湛自有一套待客规矩,这里的人喜欢先喝茶,培养出一个比较轻松的气氛,然后有利于谈判与搞点儿说服活动。

    当然这个规矩,对明湛并不适用。明湛是哑巴,你跟他说这些没用的,他顶多就点点头应你,说不得一会儿太枯燥,他给你念叨的昏睡过去呢。

    朱子政见桌上无茶无果,明湛坐的笔直,见到朱子政行礼,颌首虚扶,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朱子政没茶水可做谈资,只得从帝都的天气说起,“帝都这里四季分明,不比云南总是暖如三春,四公子受苦了。”

    明湛不客气的点了点头。是够苦的。

    “王爷很担心四公子。”朱子政声音不高不低,温厚富于磁性,他年纪已过四旬,未留时下兴起的长须,唇上一道一字胡,显的年轻几岁,五官柔和,眼角有浅浅的鱼尾,说话时透着淡淡的暖意,第一印象很好。明湛再点点头,示意朱子政接着说。

    “他很惋惜先前对四公子的忽视,即便是我们做人属下的,也深觉可惜,”朱子政叹道,“先前并不知四公子的才干。或者属下私心以为,如果不是来到帝都,四公子将一直默默无闻。”

    明湛静静听着朱子政说话。

    “属下已是不惑之年,不瞒四公子,家中也有几个儿女。有嫡有庶,十个手指尚且有长有短,对父母而言,机伶乖巧的孩子总是比较容易讨得父母喜欢,”朱子政苦笑,“于臣属,能干的更得主君青睐。这些话虽是功利,却是大实话。四公子有才而不外露,早慧却知低调,属下十分佩服您的智慧。属下想,四公子因您的不足,是一早就想淡出王爷视线,是吗?毕竟一个不受宠又身有不足不能继位的嫡子,最后总能赢得继位世子的宽容。即便继位世子只是做做样子,按四公子以前的表现,是完全没有任何威胁力的,为名誉计,继位世子也不会亏待您。”

    这是个很聪明很厉害的人,他款款相谈,没有一丝指责,可是每句话都落在人心上。态度恭谨谦卑,又让人发不出火来。

    凤景南手下还是有一批能人的。

    明湛勾了勾唇角,朱子政眼中却无一丝得色,仍是温润谦和,当然,能将明湛由面无表情说到浅笑,朱子政功力可嘉。

    “四公子一心低调行事,您无意王位,礼让兄长,只求安稳,王爷却要您来帝都受苦。说句公道话,就是活佛也要发怒的。”

    明湛险些喷笑出声,眼睛一弯,还是笑了。

    朱子政见明湛笑,也跟着笑了,语气更加熟稔,仿佛老友相谈,“四公子莫以为属下吃王爷的银粮,就连公道话也不会说了。世间自有公道,我们一干属下为王爷做事,常会说起您,对您很是敬佩。您处事干脆果断,轻重得宜。有四公子在帝都,连我们做属下的都省心不少。”

    明湛摇摇头,可别说的这样亲热,我与你们可没任何关系。

    “公子,请恕我直言。你幼时有意遮掩疏离,王爷宠爱魏妃,爱屋及乌,以至您与王爷冷淡至此。王爷自然有错处,可在公子您来帝都之前,您要的东西,王爷俱为您备好。在您在帝都期间,王爷差人往帝都送东西,您都拿大头儿。我想,在王爷心里,是有您的。只是很可惜,因为种种原因,彼此错过。”朱子政极是婉叹,眉毛微蹙,“王爷让您与他在一个院子里起居,也是有亲近之意。四公子,您是王爷的嫡亲子,您的身份是铁打的,您要求掌握帝都的人手,合情合理,无可置喙!”

    明湛相信以他对凤景南的了解,凤景南不会改变主意,可是听到这句话,心里仍然无比舒泰,以至于他觉得朱之政接下来的转折是可以忍受的。

    “四公子唯一不便的地方就是您在宫里,您的身边儿有无数双眼睛,”朱子政眼中透出精明,侃侃道,“四公子出宫不便,甚至在这府中,平日里住的是大公子,哪些人可用,哪些人不得用,四公子只是偶尔来一次,怕心里也没底。这是一方面。于王爷讲,还有一个顾虑。”

    打量着明湛脸上并无愠色,朱子政方道,“为人父母者,不求所有孩子都有出息,起码想保全所有孩子的性命。四公子,恕我直言,王爷一直担心您与大公子等人的关系。四公子天资过人,皇上几番维护您,属下觉得,大公子几人总比皇上好打交道。四公子是掌权之人,自然能容人之所不能容。春秋时期管仲曾箭射公子小白,后公子小白继位为齐桓公,不曾计较管仲之过,终成一方霸主。若以现在论,管仲有弑君之罪,齐桓公方能赦之。以史为鉴,多少霸主皆是气大量宽,方成就盛世基业。四公子您与大公子乃兄弟骨肉,您的身份比他们更加尊贵,您的智慧比他们更加广博,将来,您的成就必在他们之上。四公子,您现在孑然一身,都可以俯而视之。公子您只要动一动手指就可以收服的人,何必让人因此而对公子生疑呢?公子您如此骄傲,可世间,有谁不曾折腰呢?”

    朱之政的眼里满是期许、肯定、信任,这种复杂的眼神让人觉得,此人,真的是出自公心;此意,皆是为你而发。

    听了朱之政这一席话,明湛也只有感叹一声:怪不得人道,三寸不烂之舌,强于百万之师呢。

    明湛终于抬起手,在纸上写道,“你们商量的结果呢?”

    “请四公子暂且忍耐,待您大婚之时,王爷将请旨让您搬出宫闱。您将以镇南王府帝都掌权人的身份入主这座府第,介时,王爷愿意将帝都的人事付诸公子之手。”朱之政正色道,“王爷的意思是,一家人永远是一家人,希望公子能善待其他庶出兄妹。”

    明湛笑了笑,摇头,“我要与父王亲谈。”

    48、授权

    朱之政的三寸不烂之舌,达成了凤景南与明湛第二次谈判的机会。

    不过,未及明湛与凤景南的第二次谈判,魏宁到镇南王府拜访。

    “表哥这么快就要回去了,子敏真是难舍。”不管多肉麻的话到魏宁嘴里冒出来,都带着三分诚意。

    凤景南笑道,“子尧怎么没来?还在怪我打了你。”

    “他哪里敢怪表哥。”魏宁笑道,“他是怕您看了他生气,寻思个错处再打我一顿可如何是好?”

    “我还以为你是求仁得仁呢。”凤景南眼风一扫,“别跟我装了,你打什么主意我清楚的很。那天必是你许了明湛什么好处,他才能跟你去寿宁侯府。”

    魏宁讪讪笑了几声,“表哥也出了气吧。”还是未正面儿回答凤景南的话。

    凤景南知魏宁嘴紧,也不逼他,“反正你自有分寸。子敏,只要不出格,无伤大雅。咱们本就是一家子,我自不会多作计较,只是莫要出格才好。”

    “是,子敏晓得。”魏宁起身垂手应了。

    凤景南摆摆手,“又不是金殿对答,不必如此。倒是皇兄指了你教明湛吹笛子,我还得谢你一声呢。明湛琴棋书画一窍不通,你多教教他。”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还是想打听一二哪。

    “明湛在乐理方面很有天份,我看他的笛子吹的比表哥都要好些。”魏宁顺着凤景南的意思往外说,笑道,“只是他这孩子心思重些,倒是要人多开导才好。”

    这倒是话里有话了,凤景南挑眉,“怎么说?”

    “表哥望子成龙心太切,倒把明湛逼肯的紧了。”魏宁眉间有三分忧色,“说起来明礼与我,比起明湛与我的关系自然近些。在家里,我与二姐是最好的,表哥也知道。我这话,也只对表哥说了。”

    “明湛怕已心存死志!”

    魏宁的声音很轻,落在凤景南的耳朵里却仿若炸雷,端着茶盏的手微一颤,虽然很快稳住,仍没能逃过魏宁的眼睛。

    魏宁越发心中有数,感叹道,“二表哥也发现了吧,他行事太激烈偏执。有哪个一进宫敢落太后面子的,他就敢。后来魏贵妃暗中怠慢了他,其实贵妃没用什么阴损手段,只是暗中授意膳房给石榴院送了几餐冷饭。这在宫里,实在是常见了。明湛就忍着一口不动,直到饿晕过去。这其中自有贵妃的错处,明湛的决心也可见一斑了。后头他做事,越发辣手。我瞧着很是担心,这宫里谁不是做一步想三步,明湛却从不留半分余地。”

    扫一眼凤景南的脸色,魏宁轻叹,“我教他一场,实在不忍他这样下去。再说,真让他无路可走,他会做出什么谁也不知道。上次我奉命去劝太后娘娘对明湛和软些,骗太后说真惹急了明湛他吃了砒霜死在太后宫里。太后将置母子、祖孙之情于何地呢?因这事,挨了皇上一顿骂。其实在我看来,别人可能做不出这事,明湛却有可能的。他不是个能忍的人,如果他能忍,当初根本不能拒绝太后所赐的宫人,更不会因贵妃的事饿晕。他这样激烈,我真是有些担心。我少时表哥待我如同亲子,明湛是表哥嫡嫡亲的儿子,瞧他这样,有些不忍心,犹豫了许久,还是想来跟表哥念叨念叨。”

    魏宁与凤景南嘀咕了许久,又奉上礼单,直到陪凤景南用了晚膳,暮色将沉,方告辞回家。

    魏宁祈祷:表哥可千万要心软一下啊,也好让我与明湛那混小子清帐。

    第二日清早,湛蓝的天空中一朵朵白云好似棉花糖,阳光明媚,鸟叫虫鸣。

    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棱,携裹着细小的尘埃飘浮在空气中,落在书房黑色的地砖上,形成一个个闪亮的光点。

    第二次谈判,凤景南谨慎对待。

    明湛当然也要拿出诚意。

    所以,这次桌上有茶水有点心,明湛浅浅行了一礼,动作似水流云,舒展优雅,气度从容。

    凤景南得承认,明湛的确与已往不同了,一举一动,如同蒙尘之珠重露光华。难得的是,不骄不躁。尽管明湛日常行事颇有些一言不和马上翻脸的意思,这次争权却表现出与之性情完全不符的耐性。

    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明湛?

    “听慎德说,你有话要与我亲谈?”凤景南率先掌握主控权。

    “莫非我错会朱大人之意,父王没什么话要跟我说吗?”输人不输阵,何况是要从凤景南手里要东西,人家本就不乐意给,如今只好软硬兼施,只是若先落一头,怕此人就此得寸进尺。

    凤景南惯会作此高深莫测,缓缓打量着明湛,明湛极会装B,始终一副眼弯轻笑、笃定自信的成功人士的派头儿。

    一时间,俩人谁都没开口,只是互相对眼儿,似乎在重新估量对方的份量与价值。或者,互不相让。

    真是块难啃的骨头啊。

    父母对于身有缺陷的孩子一般会有两种极端的对待:极端宠溺或是极端厌恶。

    凤景南虽然对明湛到不了厌恶的地步,不过,以往总觉得明湛拿不出手也是真的,甚至,凤景南不希望有人在他面前提到明湛。

    凤景南对于庶子有一种天性中的怜悯,以至于,他会给予庶子与嫡子一样的对待。可是他所受的礼法的教育,以及这个时代人们对嫡庶的区别对待,还是让凤景南觉得明湛是特殊的。

    甚至明湛的出生也曾在他的期待盼望之中,似乎要有这么一个嫡子,生命才趋于完美。

    天意弄人,偏偏明湛并不完美。

    相貌平凡也就罢了,甚至口不能言,资质普通。

    在明湛学了半个月,都没有把翎羽箭射到靶子上时,凤景南再不愿多看他一眼。这个占据了他所有子嗣中最尊贵位子的孩子,如此平庸。

    凤景南自然失望。

    人类是功利性很强的生物。明明都是自己的儿女,总是会对那些出众的更加关心;都是流着自己的血,就是会将眼睛放在更有前途的孩子身上。

    而今现在,此时此刻,凤景南第一次将眼睛无比认真仔细的落在明湛的身上。明湛的相貌完全综合了凤景南与卫王妃的缺点,比如与卫王妃一模一样的不够高的鼻梁,比如做为男人稍显柔和的卫王妃的瓜子脸,比如遗传了凤景南漂亮的眼形、却独没有人家的双眼皮,比如酷似凤景南较常人更翘凸的后脑勺儿……比如不知源于父系还是母系的微胖的体型。

    真丑。

    人无完人,上苍剥夺了明湛的声音与容貌,却赋予他这样杰出的天份与手段,真是天意弄人。

    凤景南自袖中退出一只很小的小孩儿半个巴掌大的玉盒,推到明湛跟前儿,颌首示意明湛打开。

    明湛垂眸,盒子四周有微雕出的祥云环绕,中间是一只四爪腾龙,龙睛用红宝石点出,血腥噬人。掀开玉盖,里面是明黄锦缎,锦缎中静伏着一枚小小的黄金印鉴。

    饶是明湛素来镇定,此刻也微抿了抿唇,舌尖儿抵着上鄂,唾液急剧分泌,以至于让他有一种想吞一口口水的冲动。拈起那枚印签,底端龙飞凤舞的刻着六个字:镇南王帝都印。

    “此印,只可在万分之危急时方可调用。”凤景南很满意明湛克制下的镇定。

    明湛将印鉴放回玉盒,听凤景南解释,“你在帝都,我将此印授予你。执此印鉴,你便可代我行事。任何有关朝政的公文皆要有此印或我的印玺方能生效。”

    也就是说凤明礼凤明义只有交际权,而无决定权。明湛的心情稍微好过了些。

    “我的意思是,这印最好不要用。这是在帝都,上面儿有皇上。我们镇南王府对于朝政向来从不加以干涉,对于帝都世家也只有面儿上交情,素不深交。镇南王府是本朝第一王府,我是皇上的胞弟,所以如果非事态紧急,不要用,最好等我的决定,你对帝都并没有太深刻的了解。”凤景南道。

    明湛点了点头。

    “待你大婚后,我会命明礼明义回云南,这里就交给你。”凤景南诚意十足,当他发现已经无法掌控明湛时,便已想过,退一步。昨晚,魏宁一翻话让他最终下定了决心。他想节制明湛都困难,何况明礼。真是如魏宁所言,逼急了明湛,明湛固可一死,可像明湛这样有才能的人,临死前以性命为筹码所做的冲撞与引发的后果,饶是凤景南也不愿多去想像。再者,虎毒不食子,他不大喜欢明湛,却也从未想过要明湛去死。

    可反过来想,如果兄弟两个配合的好,明湛于帝都执权对明礼也是大有好处的。甚至明湛的强势可以稳固镇南王府的地位。

    此刻,明湛终于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微笑。

    他现在当然没有办法把明礼明义赶回云南,甚至朱子政有一点儿说的对,他在宫里,万事不便,他原来只想着能从凤景南手里得到帝都一部分人手儿便可。他与凤景南一无感情二无交情,凤景南当然不可能贸贸然将帝都的权利交到他的手里。

    没想到,凤景南竟有如此决心。

    凤景南的确魄力不小,只要给他一条生路,他是不愿和凤景南翻脸的。血缘是无法抹灭的东西,镇南王府已经在了,镇南王府如果出事,削藩什么的,他又能讨到什么好?或许凤景乾会出于脸面让他活着,成为帝王仁慈的一个象征。

    可如果始终如在石榴院一般,身边有无数双眼睛监视,行止不可踏错半步,如履薄冰,性命只在别人一念之间。手中没有半分依恃,任人鱼肉。

    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他在凤景南心中的地位是不及凤明礼的,可是他要让凤景南明白,谁才是大势所趋?

    明湛写道,“我明白。”

    短短三字,明湛已深谙政治用语的无限延伸性与多种解读性。

    明白,你明白什么?明白本王的一番苦心?还是明白了你的权柄?

    你他娘的就不能给本王一句准话儿么?

    以往都是凤景南用这种含糊的说辞对待下属,今日已是三十年河东,感同身受时,只有满腔恼怒,直觉的明湛这小子太过奸滑不老实。

    不得已,凤景南只好亲自开口说清楚,“兄弟之间要好好相处,我不希望听到你们之间有什么失颜面的事情发生。”

    明湛点头,写道,“我从不主动招惹谁?”

    “明湛,我希望你能以大局为重。你不招惹谁,那么如果被招惹,是不是就要喊打喊杀,失尽体统?”

    想了想,明湛写道,“这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如果有人招惹我,我尽量以和平的方式解决。”

    凤景南稍稍满意,咳了一声,说道,“照顾好自己。”

    明湛一惊,看向凤景南的眼光好像在看外星人,凤景南这是在关心自己么?

    凤景南也倍觉尴尬,这种话如果让他对明礼明义说,再自然不过,那俩人定是一脸感激欣喜。到明湛这儿,变成了张着嘴瞪着眼的蠢相,真……真是……

    一息之间,凤景南已恢复往日优雅,起身,从容离去。

    我靠,凤景南不会发烧了吧。明湛想。

    49、狭隘

    凤景南走后,明湛重回到石榴小院儿,不紧不慢的生活。

    魏宁则继续做着明湛的乐理先生,如今明湛笛子吹的不错,魏宁打算教明湛弹古琴。

    明湛不乐意学那个,魏宁把自己家里珍藏的大圣遗音抱来给明湛赏鉴。他发现了,这小子相当贪财,跟他一讲这琴如何如何珍贵无匹,如何千金不换,顿时便有了兴致。

    魏宁将自己的宝贝搁一旁,整个显摆过程摸都没让明湛摸一下,然后便远远的收好。随手再取出一张稍小的带着清漆味儿的七弦琴,温声道,“你先学这个,等学好了这个,再让你弹大圣遗音。”

    明湛虽不大满意,却非不知好歹,勉勉强强的点了个脑袋。

    魏宁认为明湛在乐理方面很有灵性,是那种触类旁通的灵气,许多人弹一辈子琴都是匠气十足、邯郸学步,可明湛哪怕刚开始练习,乐曲里的喜怒哀愁便可以随着高高低低的琴声弥漫开来。

    他的技巧并不如何高明,独这份天资实在令人感叹。

    琴如其人。明湛虽口不能言,其内心却不知如何瑰丽多姿。

    明湛其实不介意学一些才艺,琴棋书画,什么都好,反正他事情很少。如今连太后都少找他茬儿,谁见他都躲着走,连凤明礼凤明义也不知道是怎么商量的,轻易不肯露面儿。

    搞的明湛真是……他娘的……寂寞如雪啊。

    他叮叮咚咚漫不经心的弹了两首曲子,就缩回了手,跑到一边儿的火盆前去烤火儿,太冷了,不知不觉冬天已经到来。

    抽抽鼻子,红薯的香味儿很甜。

    魏宁很喜欢吃红薯,不过这种东西难登大雅之堂,因亩产高,为穷人所喜爱。尤其是放到炭盆上烤来吃,香软甜糯,为魏宁所钟爱。

    魏宁掰了一半递给明湛,“少吃些,听明月说你天天吃,大便干。”

    若不是香香甜甜的红薯还在冒着喷香儿的热气,引人食欲,明湛差点儿直接拍到魏宁脸上。他,他也喜欢吃这个,小厨房有心讨主子的欢喜,蒸的、煮的、油炸的、烤的、烘成红薯干,变着法儿的给明湛收拾了来吃,明湛连吃了三天,结果吃成便秘,在马桶上坐了小半个时辰,后头的小菊花儿还受了些伤,才便了出来。

    请御医开了几副通便的汤药才好了,哪知明月这个大嘴巴给唧咕出来,正巧给魏宁听个正着。今儿刚拿到烤红薯就先恶心明湛一番。

    自从魏宁敲边打鼓的帮了明湛一个小忙,助明湛得到了帝都权鉴,狼狈为奸的两个家伙心照不宣,交情更近了一步,魏宁闲了便会来石榴院逛一圈儿

    魏宁认为明湛野心勃勃,如今明湛龙遇浅滩,正是交好的机会,反正,明湛若飞黄腾达,他们交情在先。若明湛野心夭折,对魏宁也没啥损失。而且,他有一个便利,他是奉旨教明湛乐理。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

    不过说句心理话,魏宁还挺喜欢看明湛郁闷时嘟起的嘴巴。

    魏宁天生一张薄唇,常被人批判凉薄。不过,明湛就是那种粉粉肉肉的唇,圆圆的,嘟起来像小小的花朵一样,可爱极了。

    明湛吃东西的模样也乖巧,一小口一小口的,偶尔还会舔嘴角,认真而珍惜,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捧着龙肝凤胆呢,其实不过是不值一文的红薯。

    魏宁喜欢明湛这种态度,视线落在明湛侧脸的细疤上,瞧了一会儿才说,“太医的药瞧着怎么没什么效用似的。”

    明湛伸手摸了摸,其实太医的药不错,刚开始伤口痊愈后,只要刮风下雨阴天多云什么的便会发痒,比天气预报都要灵光。如今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魏宁凑近细看,明湛的皮肤真是极好,像刚磨出的带着热气的水豆腐,因为年纪小,还有细细的绒毛儿,故此,这道疤极是扎眼。魏宁深觉惋惜,摸了摸,问明湛,“还疼吗?”

    明湛白眼,这人不是傻了吧?都妈的结疤了,还问疼不疼。

    “好了,这么丑,还翻什么白眼。”魏宁笑着捏捏明湛的脸,“怎么觉得你又胖了。”

    “冬天穿的多。”明湛在魏宁的掌心写了一句,他不乐意别人说他胖。可能他就是容易发胖的体质,喝口凉水都要胖。

    “要不要我教你剑术?听说你早就不去校场学骑射了,每天练练剑也不错的。”魏宁道,在他看来明湛胖就是因为不爱动弹的原因,而且一到冬天,连书都不乐意念,就喜欢天天裹在被窝儿里,懒猪一个。要命的是,明湛对于美食很有兴趣,胃口极好,最最要命的是,明湛还不挑食,他基本上没有不爱吃的东西。

    这种品质,如果出生于贫民之家,父母肯定极省心,说这孩子好养活,不挑饭食。可偏偏明湛住在宫里,要什么有什么,所以随着明湛的渐渐长大,他的体型也好像气吹一般,慢慢的福态起来。

    凤景乾每次看到明湛真会感叹自己会养小孩儿,瞧把明湛养的多出息多水滑啊。

    不过,上苍总算给明湛留了一条活路,他开始发育,从内到外,个子也开始疯长。据明湛刻在门框上的记号算起来,他一年竟然长高了十公分。

    明湛已经十三岁。

    他的个子拔高的很快,天生一双长腿,以后也会逐渐长高,从遗传学上讲,凤景南和卫颖嘉都身量不凡,明湛长成小矮子的机率还是很低的。可除了他不算矮的个子,明湛外表乏列可陈,还有些胖,要说丑也没有多丑,就是很像——路人甲。

    以至于魏宁想夸赞明湛时只能说,“明湛,你又长高了啊。”

    或者,“明湛,你皮肤不错。”

    要不就是,“明湛,你头发又黑又亮。”

    明湛是个聪明人,他不屑于听到来自那些奴才的恭维,或是那些流于表面儿的,“四公子真是福态”“四公子实在聪慧”,在他看来都是放屁。

    可是,听到魏宁的实话,对明湛又是一大打击。

    古来便有“以貌取人”之说,可见外貌之重要,即便是明湛两世为人,也不希望自己真的长成路人甲,尤其是在锦绣遍地美人儿扫街的皇宫。

    这种打击,真不是一般的大。

    明湛已经开始和魏宁学习剑术,他不停的写字问魏宁,“为啥我练剑都瘦不下来?”

    魏宁沉默半晌,答,“想瘦,你得少吃饭才成。练剑只能让你身上的肥肉变的结实些。”

    真是个刻薄的家伙。

    凤景南回云南后,虽然明湛拿到了印鉴,很可惜,天下太平无事,朝中风调雨顺,也没啥谋反作乱、篡朝夺位的事儿让他露脸。而凤明礼凤明义很聪明的采取了坚壁清野的作战方式,他们很少进宫,即便进宫除了谈论帝都的天气还是谈论帝都的天气,朝中事件半句不与明湛说。

    其实在明湛看来,这是一种很笨但很有效的方式。他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他什么都做不了。

    相对的,凤明礼凤明义却可自由交际,不说有几分效果,起码混个脸熟儿。人家见的多了,就会说,唉哟,这是镇南王家的大公子和二公子。

    大公子的名子在别人的嘴里出现的频率渐高,自然会把圈在宫中的四公子忘记。

    而明湛除了每日读书,就是魏宁来教他些琴棋书画剑术刀法,魏宁是何等油滑之人,满朝文武,凤景乾谁都没派,单单指了魏宁来教导明湛,而魏宁,自然不会与明湛多提外面的事儿。

    当然,明湛还可以出宫转转,看看大城小市、风景人情,凤景乾一直对他非常宽和,明湛只要报备一声,带齐了人,随时可以出宫。

    不过,明湛外表看着少头,其实内里是一颗沧桑老心,他对风花雪月没什么兴趣。就拿现在说吧,他身边的清风明月,虽然年纪大些,也都是水灵灵的美人儿。他想要男人或者女人,根本只是一句话。至于放荡不羁、挥金如土啥的,在明湛看来,太傻X了。

    在外头晃荡了几次,明湛便很少出去了,宫里、宫外似乎没什么不同。

    今天,明湛早早起床,换了件绛色的衣袍,束发戴冠,打扮的喜庆至极。今天是凤明礼娶妻的日子,做为兄弟,凤明礼十分担心明湛不给他面子缺席,所以特意提前跟凤景乾请旨,然后他跑到石榴院跟明湛亲自打了招呼。

    明湛自然要去的。

    本来凤明礼早已订婚,可是孔家姑娘实在有些,嗯,特殊情况。在与凤明礼订婚后,收养孔家姑娘的叔父忽然得了急病过逝,这位孔姑娘相当仁义,他生父早逝,自幼跟前叔婶一道长大。怎忍不为叔父守孝?

    如此,婚事便拖延至今。

    其实魏太后很担心孔姑娘太过命硬,会与凤明礼相克,几次偷偷找钦天监算过,至于结果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现在,凤明礼凤明义防明湛仿若防贼,自然不需要明湛提前出宫帮忙筹客,只需他在当天露一露脸儿即可。

    并且风明义一脸善解人善的与来访宾客解释,“我这四弟念书最用功不过,平日里常被闻道斋的先生们夸奖……”

    这话假的明湛都听不下去,他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闻道斋里的老头子们对他也是放牛吃草,不由翻白眼做了个怪模样。

    凤明义顿觉喉咙里被明湛的白眼噎住了,后面的话就怎么都说不下去了。他其实很佩服明湛,虽然不会说话,明湛总有办法叫人火大。寒喧两句,凤明义送明湛去入席坐了,低声道,“让范维坐你身边儿,有什么需要让他去做。”

    明湛点头。

    明湛坐的很威风,范维在他下首,何玉何青如同两个小厮,一左一右,捏着筷子给明湛布菜,这派头儿,与凤景乾相比也不差什么。

    明湛吃的很开心,只是一桌子的人除了他都有些不自在。

    何青以前是传旨太监,不少人都认得他,如今看何青恭恭敬敬的站在明湛身后布菜伺候,顿时,落在明湛身上的目光都有些变了。

    因明湛口不能言,他吃饭向来规矩,慢调斯理,没有一分一毫的紊乱,优雅得体,只是与这个热闹的场合不大相宜。可明湛也冤的狠,明义给他安排的这桌人,他两眼一摸黑,一个都不认识。不吃饭能干嘛。

    唉,明义的心思总是太细,和女人一般。

    明湛虽不认识别人,但也有人想跟他套交情,举杯相邀,“四公子,今儿头一遭见您,我敬四公子一杯。”

    明湛看向方青,方青扯着嘴角一笑,端起杯来细声细气解释道,“不好意思,万岁说了公子年纪小、要少喝酒,这杯酒奴才代公子饮了。”

    既然所有人都有意隔绝他与朝政的关系,明湛索性便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反正他见的人不多,装的神秘些,别人因为不了解,反而会生出敬畏或是嫉妒或是不屑来。

    不论哪种,总比傻乎乎的不会说话还要应酬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好。

    为什么是无关紧要的人?

    切,凤明义会把重要客人安排在明湛的桌子上吗?

    明湛不紧不慢的用餐,举座安宁,人们甚至交谈都有意放低声音。

    凤明礼挨桌敬酒,凤明义跟着招呼客人。

    这二人皆非瞎子,自然注意到了明湛那一席诡异至极的安静,凤明义见兄长的脸色不大好看,轻轻按了按兄长的手臂,兄弟俩交换个眼神,凤明义不着痕迹的离开片刻。

    当一碗热羹扣翻在桌上,沾脏了明湛的衣衫后,明湛盯着那个慌张跪在地上认罪的小厮半晌,随后露出一抹玩味的笑。

    管事已经赶过来,低头哈腰的赔罪,“四公子,奴才没调教好这小东西。”

    何玉方青已经拿着帕子给明湛擦衣袍,忙不迭的问,“公子可烫着了?公子可有地方疼?”

    范维在一侧,已经起身,眼角含笑,文质彬彬的对管事道,“行了,今日满府的贵客,四公子在宫里长住,这小东西怕是不认得四公子,不知者不怪么。再者,四公子身边何玉方青这么戳着,挡了光没看清楚也情有可原。四公子还会与他个小东西计较不成?下次小心就是了。带他下去吧。”众人之前自然不能多做计较。

    管事被范维连削带打损的老脸通红,忙道,“奴才罪该万死,污了四公子的衣裳,奴才伺候公子换了衣衫吧。”

    范维眼珠一转,笑道,“你这管事,怎生脸红了?不妨事,四公子性子最是豁达,一件衣袍,并不怪你,连刚刚那个小东西,你瞧着四公子的面子,一并饶恕了他吧。今日是大公子的喜事,四公子也想为大公子尽一分心力,只可惜今日奴才不小心污了衣袍,再者说了,府中两位公子年纪都比四公子长,哪里有适合四公子的衣衫呢。继续陪客,未免唐突。就劳烦管事去跟二公子说一声,我等先伺候四公子回宫了。正好,皇上也惦记着大公子的婚事呢,四公子回去也正好与皇上念叨一番,让皇上放心。”

    这话不软不硬,既点出明湛身份,又说出明湛豁达,再者,连明湛在宫内颇是得宠也在范维的话中表露无疑。

    这种情况,又是镇南王府的喜事,明湛当然不能随便翻脸。只是,满座皆无事,怎么偏就一碗羹到明湛这儿就洒了去。在座的都不是蠢人,主辱臣死,范维虽不会去死,也要替明湛讨回两分利息。

    明湛起身要回宫,凤明义又来相拦了一番,叹道,“府里也没你的衣裳,四弟,明儿我和大哥去宫里瞧你去。”

    明湛欢喜的点了点头,两人双手相执,一副兄友弟恭,明湛拉开凤明义的手,写了两个字,“女人。”

    你还真的只会用些女人手段哪,想让我出丑,倒不知道今日丢脸的是谁了。

    明湛脸上依旧是无懈可击的汪笑,凤明义使劲儿咬牙忍着,才没一口血喷出来。若不是你一副别人欠你三百两的鬼样子,我会使计让你提前退席么?

    50、惋叹

    明湛提早离席是凤明义一手导演出来的闹剧。

    凤明瑞却是对这种宴饮素无兴致,略坐一坐,便起身告辞。

    凤景乾对明礼兄弟向来慈和,明礼大婚不但赏赐颇丰,还大方的给皇子们放了一天的假,让他们来凑凑热闹。

    凤明瑞与明湛前后脚离席,让凤明澜不由多想,魏宁留下魏安喝酒,自己也走了。

    “明湛,明湛。”魏宁追出来,拉着明湛的手上下打量,见他衣襟下摆脏了拳头大小的一片,摸了摸明湛的衣裳,见还厚实,问道,“听说你给烫着了,没事吧?”

    明湛摇摇头,魏宁松口气,笑道,“那就好,

    范维笑着睨魏宁一眼,道,“侯爷太客气了。就污了件袍子而已,真烫着,大爷、二爷也不会这样草率的放四爷回宫的。”

    魏宁笑,“关心则乱么,不瞧一眼终归不放心。”视线与范维微微交汇,马上又落在了明湛身上,展开臂间搭着的青缎绣折枝莲花面儿貂绒里的披风,随手为明湛披上,系好颈间衣带,笑意融融,“你穿着吧,这样走出去总不大好。有件披风,还能遮掩些。”

    范维笑赞,“侯爷关切之情,我代公子谢您了。”说着对魏宁行了一礼。

    魏宁摸了摸光洁的下巴,你小子好像对我不大友善哪,以为老子天天笑就是好脾气了不成,魏宁伸手扶起范维,笑道,“范维,我与你家公子不但是骨肉之亲,更有师生之情,你也跟着我学过乐理,算是我半个徒弟。故此,这声谢是不必说的。说了,便生分了。”

    不待范维开口,魏宁抢先笑道,“好了,别站在风里闲话了。明湛,上车吧,车里总暖和些。”又叮嘱明湛,“回宫跟皇上说一声,别让皇上惦记着这里。”

    魏宁的个子不矮,有一八零左右,明湛还差他大半头,魏宁说话时总是带着淡淡的关切,总会给你一种他在关心你的错觉。而且魏宁说话行事如此富寓艺术性,明湛心中升起一抹欣赏,以外戚的身份却能执掌大理寺,并且得到凤景乾的信任,果然是有些本事的。

    明湛在魏宁的手心写了两个字:狐狸。

    魏宁哭笑不得,揉揉明湛的大脑袋,“走吧,我也要回家了。”

    凤景乾听到明湛求见,马上宣召。

    御书房里很暖和,明湛已经重换了衣袍,他没想到这时候竟然还有臣子在,不由愣了一下。凤景乾笑道,“无妨,怎么这样早就回来了。明礼的婚礼热闹吗?”

    明湛行过礼,上前在凤景乾手里写字,凤景乾正盘坐在暖炕上,觉明湛的指尖儿微凉,随口吩咐冯诚,“给明湛拿个手炉来。”拍了拍身边儿的空位,“坐这儿。”

    明湛摇头,写道,“我先回去,皇伯父您还有事呢。”

    “不妨事,朕正在想着,你如今十三,转年就十四。明淇跟你一个年纪,朕想早些给明淇封号,这里是礼部拟出的封号,你瞧瞧哪个好,朕让他们拟旨。”凤景乾笑着找出一本奏章,递给明湛。

    明湛翻开,见上头有“嘉宁、和瑞、淑娴、宁国”几个词,明湛指了指“宁国”两字,凤景乾笑,“朕也是瞧着这个好。”扫一眼地下坐着的臣子,“东舒,你去拟旨,镇南王嫡女淑德敦穆,封一品宁国郡主。”

    淑德敦穆。

    这算得上极致的赞美了。

    明湛笑着拉过凤景乾的手写道,“皇伯父,您先别给姐姐指婚。”

    凤景乾笑,“你倒是管的宽,女孩子到了年纪就得嫁人。像你,朕也得考虑给你指婚的事儿了,一个名门淑媛,少不了你的。”

    明湛写道,“那些女人烦死人,有什么好的。一个个细声细气,说话跟蚊子一样,我不要。还有三哥呢,您还是先操心三哥吧。”

    凤景乾哈哈大笑,戳戳明湛鼓起的双颊,“傻小子,你懂什么。你们年纪都差不多,明廉长你一岁,和明瑞一个年纪,正好还要给明瑞选皇妃,索性一并定下来。你得先大婚,然后跟着上朝学做事,为朕分忧。难道总跟小孩子一样,天天贪玩儿不成?”

    明湛有些不明白凤景乾的意思,这家伙把他圈起来当成猪饲养,怎么又兴起让他上朝的心思来。明湛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凤景乾笑道,“虽不能说话,你耳朵又不是听不见。你是景南唯一的嫡子,又有这样的资质,朕每日为国事操劳,你们这些混小子们倒享清闲,可是没道理的。”言语中颇多宠爱之意,就是对自己的儿子们,凤景乾也少有这样温和的态度。

    此事,明湛没有拒绝的权利,再说他也不准备拒绝,虽说凤景乾不好相与,不过,总这么蹲在石榴院养膘儿也不是办法,哪怕是火中取栗,他也只有一试了。明湛又写道,“伯父,您可一定别给姐姐指婚。”

    “知道了,你真是管的宽。”

    明湛弯起眼睛笑,拉着凤景乾的手摇了摇,嘴巴撅起来,对准凤景乾的唇,在空气中“啾”了一下,又挤挤眼睛。

    凤景乾撑着桌子,笑的直哆嗦,真难为明湛这样自信,摆摆手笑,“去吧,别成天怪模怪样的。”

    明湛行礼,晃悠悠的走了。

    凤景乾笑对臣子们赞道,“朕这个侄儿,慧颖可爱,十分难得。朕若有这样的儿子,再无所求。”

    对于万岁爷的事儿,就是平白打个喷嚏,人们也要琢磨三天,何况万岁爷这样的明示。没等到天黑入夜,万岁爷的话儿就暗无声息的传遍了帝都豪门贵戚权臣能吏的耳朵。

    大家以一种地下党秘传情报的既谨慎又兴奋的心情,关起门咬着耳朵偷偷的小声议论,“万岁爷啥意思哈?四公子是哑巴吧?莫非万岁有意立四公子为世子?”

    凤景南再如何权势薰天,他想立的世子必须得到凤景乾的认同,然后上书准奏,此人方有继承人的资格。否则,凤景南何必将凤明礼送入帝都?

    凤景南接到这个消息时,也难免陷入深思:他哥这是要截和?还是明湛给他哥吃了**丹?

    不论凤景乾意在何处,镇南王府的世子自然要得到身为皇帝的凤景乾的认可,但更重要的,也得要过得了凤景南这关,否则镇南王府的权力交接一旦出事,朝中难免震荡。

    不过,这事且不急。

    毕竟,凤氏兄弟正值壮年,再过二十年立世子也不为迟。

    “我父王在书房吗?”屋外传来明淇清脆的声音。

    凤景南暂将此事按下,唇角逸出一缕笑,朗声道,“淇儿,进来吧。”

    明淇走路的声音很响,绝对不是那种轻盈飘逸的走法,她俐落迅速,可以看出身上功夫不弱。推开门,明淇还穿着一袭青衣软甲,眼睛锐利明亮,凤景南笑道,“这么快就回来了,我以为还得再有两天呢。”

    “说是土匪,一窝儿不过百人。”明淇自己倒了盏茶,仰头喝了,笑道,“父王给了我那些人,还有不快的。”

    凤景南带着明淇坐在榻上,笑道,“还是我的女儿能干呐。”

    “是父王教的好,明师出高徒么。”

    父女两个互相吹捧一阵,凤景南笑对明湛道,“你的封号要下来了,一品宁国郡主。”

    明淇丝毫不吃惊,她身为嫡女,郡主是意料之中的事,倒是挑挑眉道,“那父王先不要为我安排婚事,我现在还不想嫁人。”

    “可以先订下来么?”凤景南呷口茶。

    明淇眼风中透出几许厉害,笑着靠在榻上,叠着腿,腿一翘一翘的晃悠着,想了一会儿道,“那也得让我亲自去挑,不看一看,我是不放心的。”

    “嗯,你现在还小呢,倒不急。”明淇是他的爱女,凤景南自然会替女儿谋划。调整了下坐姿,凤景南侧身看向明淇,“你皇伯父有让明湛入朝理政的意思。”

    “明湛现在还小,说也得待明湛大婚后的事儿了。”明淇脑筋极快,望着父亲道,“明湛除了不会说话,没别的毛病。他又是嫡子,住在宫里,肯定和皇伯父亲近的。皇伯父这样做极合情理,不然,大哥二哥也都有个散秩大臣的名儿,身为嫡子的明湛,嗯,看皇伯父的意思,会更进一步。”

    “我想请皇上为明湛赐爵。”凤景南道。如果为明湛请封郡王,既是对明湛的安抚,也可以召告天下,世子之位另有人选,从而也避免了明湛与明礼明义为世子之位死嗑。

    明淇明白父亲的心思,笑道,“父王,爵位对我们其实没什么用,只有那些朝臣才会拿着当命根子一样宝贝呢。父王有心为明湛打算,我猜着一个郡王是少不了的,也可让明湛名正言顺的留在帝都。不过,父王,皇伯父都要等到明湛大婚后方让他入朝,您现在上折子,皇伯父定会压下,理由也很现成。素有成例,皇子们都是在大婚前后赐爵。再者,我看皇伯父另有用意,父王若是有心,不如先让大哥回云南吧。”

    明淇镇定的说,“父王,你既然有意让明湛留在帝都,如今大哥已经娶妻,镇南王府的根基在云南。大哥回来后,父王应该让大哥独自学着理事了。这样,再过二三十年,潜移默化,没人能动摇大哥的地位。界时,父王再为大哥请封世子,岂不是水到渠成么?如今大哥二哥都在帝都,争的不过是帝都的主事权,父王,明湛是不会甘心做傀儡的,您应该爽快些。我一直不赞同大哥长留帝都,明湛不喜欢别人指手划脚,大哥自知是父王心中世子人选,心中难免也有傲气。再有二哥也过去,大哥二哥一母同胞,明湛可不是给人做小伏低的脾气,他们想要收服明湛,这是在妄想。既然收服不了,那么当放权时便放权,让明湛接手帝都,如此,即便日后大哥与明湛不睦,可是大哥需要远在帝都的明湛的合作,明湛也需要镇南王府稳固,他的位子才能稳固。他们彼此制约利用,镇南王府才能固若金汤。”

    凤景南面无表情,沉默半晌,将手中瓷盏随意搁在一旁桃花几上,摸了摸明淇的头,惋叹道,“可惜我儿是女儿身。”

    51、选妃

    明湛的亲事被提上议程。

    这个时候,人们讲究先成家后立业。

    连带四皇子凤明瑞的婚事,还有远在云南的凤明廉,一并选了,然后挨个儿赐婚。

    这事儿,还得劳烦魏太后,凤景乾笑道,“母后,明瑞明湛明廉的婚事,儿子就托给母后了,明瑞明廉略大些,明湛小一岁,儿子倒偏疼他些。”

    魏太后笑道,“哀家还不知道这个。”这两年,魏太后被魏宁劝的慈和了许多,与凤景乾母子关系极是融洽,想了想道,“明湛年纪虽小,景南却只此一个嫡子,他又在宫里住了这几年,哀家不会亏待他的。皇帝看,从你几个皇姐府里选可好?亲上加亲。”

    凤景乾笑道,“母后先选着,朕心中也没数儿呢,除了出身,性情相貌定也要出挑儿才行。”

    “知道了。皇帝放心忙朝廷的事儿吧,选过后,哀家少不得要问问明湛的意思呢,他是个有主心骨儿的孩子。”魏太后淡淡一笑,提到明湛总有些掩饰不住的淡漠,转而道,“明湛到了年纪,明淇与他是龙凤胎,更不好耽搁。女儿家花期就这几年,比男孩儿更是娇贵。皇帝,宫里二公主比明淇还大一岁,是不是也要考虑大婚的事儿了?”

    “母后说的是,”凤景乾已有主意,笑道,“花灯节的时候,朕留意,看有没有合适的少年。”

    魏太后又与凤景乾细细商议一番,叹口气,唤了魏贵妃、阮贵妃来操持凤明瑞选妃之事。

    一时间,整个帝都的豪门世族都活泛儿起来,皇子妃的位子自是尊贵,还有镇南王府两位公子的正妻之位虚席以待呢。尤其是四公子,虽然口不能言,不过却是被万岁盛赞的,又是镇南王嫡出,纵使不承镇南王位,将来一个郡王估计也是少不了的。

    只是,咳,四公子生的不大俊俏哪。

    譬如魏宁的妻子朱氏黛眉锁轻愁,与魏宁柔声细语的商议,“今儿个我瞧着太后娘娘的口风,似乎是瞧中了咱家闺女。”

    魏宁道,“这不是我们能定的,悉尊圣意便是。”

    “看三姐的样子,有些兴灾乐祸。”朱氏敲边儿鼓道。

    “不必理她,如今她成了三皇子的丈母娘自然是腰杆子硬了。”魏宁慢悠悠收了笔,在斗方上盖了私印,“大舅子的差事怎么样了?”

    “哪有这么容易?”

    “巡抚总督还是不要想了,大舅子是被万岁爷亲自撸下来的。往上走已是不易,倒不如谋个知府什么的,也不打人眼。”

    朱氏如今关心的并不是哥哥,她忍不住道,“侯爷,咱女儿年纪与四公子相当,您说会不会将女儿指给四公子为嫡妻?”

    朱氏满面担忧,魏宁笑了笑,“且安心吧,三姐能做皇子的丈母娘,说不得你也有这福份呢?只管好生教导女儿,你会有后福的。”

    朱氏转身要退下,魏宁道,“去找二弟妹说说话儿无妨,只是不要太晚回房。虽是一个府里,你的院子离她的院子可不近,虽有婆子丫环的伺候,到底要注意安全。”

    朱氏脸一白,福一福身,“妾身明白。”迈着细碎的步子袅袅娜娜的离开。

    魏宁并未多看一眼,翻找出装裱用的绢、绫、锦缎,细细的装裱书画,借着烛光,眉目有说不出的清秀俊雅。

    一件事,让皇家人做,既可能拖沓繁冗,也可快刀断麻。

    如同此次的选妃,第二年人们吃过春饼,慈宁宫便已见眉目。

    魏太后斜倚着榻,拉着凤景乾的手同坐,笑道,“哀家瞧了好些闺女,俱是不错。皇帝瞧瞧,这是名单。”

    魏太后此次已经学了聪明,将各家适龄闺秀,按皇亲,如公主府的女儿们;贵戚,帝都中的公府侯门;朝臣,尚书相辅;此一一分类,再将女孩儿的年纪都标记上,父母家世列齐全,给凤景乾选。

    凤景乾显然也青睐此种遴选方式,笑道,“子敏家的闺女虽比明瑞小三岁,不过,子敏的家教朕是信的过的,母后觉得如何?”

    魏太后说的中肯,“这孩子瞧着是个乖巧的,今年年方十二,待芨茾还得三年呢,明瑞却已经十五了呢。”

    “这有何妨,让明瑞等三年就是。”凤景乾笑道,“朕与子敏本就是嫡亲表兄弟,如今再做了亲家,岂不是亲上加亲。”

    魏太后叹一声,“皇帝,你待魏家好,哀家自是欢喜的。哀家说句心理话吧,这几年,经了明湛的事儿,哀家也醒悟了。子敏说的对,外戚之家更应当谨慎恭敬,以前,哀家一味护着娘家,让皇帝为难了吧?”

    看来子敏还是有些本事的,竟然劝的太后转了弯儿,凤景乾笑,“母后说这些话做什么?子敏是朕的股肱之臣,朕又是瞧着他长大的,不说母后,朕的心就是偏的。”

    “皇帝给魏家封侯赐爵,这些年赏赐不断,已经是天降隆恩,如果再出皇子妃,是不是太过了?”以魏太后不太敏感的政治神经都觉出了不对劲,当初魏太后想把三侄女家的田如意嫁给凤明礼,谁知皇帝一个转手另指了孔家姑娘,不过为了安抚寿宁侯,将刚芨茾的田如意指给三皇子凤明祥为嫡妻,风光更盛。如今又要将魏宁的独女指给四皇子凤明瑞。

    所有有魏家血统的女儿全部嫁入宗室,这就是凤景乾的做法。

    魏家其实没什么好忌惮的,魏宁行事稳健玲珑,况且当初远在山东的魏氏族人前来认亲,魏宁一个没理会,所以魏家是没有宗族的。

    从这一点儿上说,凤景乾便放心魏宁。再者,凤景乾的确是看着魏宁由小到大,很有些情份。

    魏宁这人吧,滑是滑了些,不过识好歹知进退,整个魏家也只有他一个出息人,魏宁只有一个儿子,年纪也小。所以凤景乾对魏宁很是不错。

    比较让凤景乾操心的是魏贵妃和魏侧妃,这两个女人是他的表妹,而且都育有子嗣。

    储君一事,凤景乾其实没啥偏见,只要孩子们能干,他娘是哪位凤景乾并不很介意,反正他自己的娘也没什么太高贵的出身。

    本来局面没这样艰难,偏偏弟弟的嫡子明湛是个哑巴,让魏侧妃生的庶子们露了头儿。

    如果世子之位落在明礼三兄弟的头上,那么会直接导致储君之位无悬念的产生,为了安宁太平,凤景南也会立凤明澜为储。

    可是,凤景乾不喜欢这种感觉。不喜欢这种仿佛被绑架强制的立储的感觉。他宁愿立明湛为世子,除了不会开口讲话,明湛的手段资质远远比明礼更厉害。

    不过,他不会因此与凤景南发生分歧,毕竟,凤景南才是镇南王。

    让凤景乾为难的是,儿子们催命一样迅速的长大,魏家的事,他得拿出一个章程才好。于是,凤景乾就想出了这样的主意,把所有魏家血统的女儿们都嫁到皇室。

    如今再问魏宁,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你支持哪个?

    一个外甥,一个外甥女婿,一个女婿,魏宁除了心里骂娘,嘴上谢恩,他脑袋又不残,定不会再对储位动心眼儿。

    或许这并不是个好法子,不过就现阶段而言,很有用。

    凤景乾笑对太后道,“母后想的多了,我单喜欢子敏的性子,他的女儿,定是不差的。”

    魏太后听到这话,也不再反对,接着问,“那明湛的婚事呢?”

    52、克妻

    凤景乾对明湛的偏爱,可以从明湛的婚事上体现的淋漓尽至。

    凤明礼的妻子是位父母双亡的县主。

    凤明义的正妻是个五品户部员外郎的女儿。

    凤明廉被指婚一等将军之女。

    独凤明湛被指婚敬敏长公主之嫡女为正妻,敬敏长公主乃先帝唯一嫡女,尊贵至极,当年凤景乾能登帝位,少不了这位长公主相助,所以凤景乾对这位皇姐亦十分敬重,继位之后屡有加恩。

    敬敏长公主为人沉静内敛,带着女儿领旨谢恩,脸上并无不悦之处。凤景乾笑道,“为了明湛的婚事,朕真是挑花了眼。皇姐也知道,景南就这么一个嫡子,明湛又是朕看着长大,这孩子恭孝良俭,极是出息,断不会委屈侄女的。”

    敬敏长公主笑道,“陛下折煞我了,明湛既生于镇南王府,又有陛下的教导,定是人中龙凤,我还得谢陛下给轩儿指了这样一门好亲事呢。陛下也知道,轩儿是我的小女儿,我一直舍不得她嫁的太远。”

    敬敏长公主话中的试探之意,凤景乾自然听的出来,他微微一笑,“皇姐尽可放心,一边是侄子,一边是侄女,朕都喜欢的很。轩儿这孩子,朕屡次听的太后提起,再乖巧懂事不过。朕想过了,轩儿是皇姐的爱女,一个郡君还是当得起的。”

    父母营营役役,所谋划者也不过是儿女的前程,饶是敬敏长公主素来镇定,此时面上依是闪过一抹喜色,先起身谢恩,方谦虚道,“轩儿不过是个孩子,无寸功,焉当得起郡君之位?臣妾深为惶恐。”

    凤景乾笑,“皇姐莫要跟朕推却了,咱家的女儿俱是尊贵的,皇姐是姐妹中第一人,皇家公主的表率,轩儿为朕所喜,赏个郡君,并无妨碍。”

    敬敏长公主再次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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