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煌面对母子两人都问出同一个问题，看来流着相同血液的人考虑问题都有相似之处，他决定用同一个答案去回答这个问题。
“在你们的生命中就没有遇到过真心想帮助你们的人？”
就算卢文才不是真心，那卢老太太是经历过大集体时代的，在自家父母的口中，那个时代的人都是纯朴的，一心一意共产。
每每回忆往事，父亲卫松都恨不得回到那个时代，再次体验全村同吃大锅饭一起劳作的美好时光。
卫煌就不信在卢老太太年轻的时候没有体验过，就从未遇到过一个感动过她的人。
“人性凉薄，我们体验了太多，不敢相信别人啊。”卢老太太感叹道：“自从他爸走了之后，我们的日子就江河日下。”
卫煌道：“那现在都跌到谷底了，我们就往山上爬一爬。你老七十多了，人生路可以说没有多少了，但卢升他至少还有二十年吧，你走之后，他怎么过这二十年？”
“是啊，我都不知道死后怎么去见他爸，怎么向他爸交待。”
说到这儿，卢老太太头埋得更低了。
沙哑的声音让卫煌知道她肯定是哭了。
一个老人，行将就木，还要担心儿子的生活……
卫煌又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想起了自己的爷爷奶奶，想起了家乡土地上的祖祖辈辈，他们一辈子都在土地里挣扎，直到最后一口气。
多少老人前一天还在土里劳作，夜里却长眠于梦乡……
他们都没有过过一天幸福的日子，从未体验过什么是享福的日子，心里只装着子女，只想着自己多干一点，就能为子女多挣一点产业。
这就是无私的奉献，这就是伟大的爱！
卫煌蹲在老人身旁，用手抚慰着老人的肩膀，安慰道：“会好的，会好的。”
人生七十古来稀。
年过七旬，跨越了两个世纪的老人，什么风浪没有见过？
她记不清楚自己上一次落泪是什么时候。
然而那柔软又有力的手在肩膀上抚过时，就像在卸掉她所托负的重担。一下又一下，柔化了用来防御的重甲。
卢老太太用袖子抹掉眼泪，看着身旁质朴的年轻人，强颜一笑道：“让你笑话了。”
卫煌摇了摇头，忍着情绪波动，淡然回道：“没有，这个世界一切的真情都值得尊重，我又怎么会笑话。我相信你是一个伟大的母亲，你做好了一切你能做的，只不过这个世界喜欢和人开玩笑。但苦难只是暂时的，美好的生活就在前方，需要我们奋力一追去抓住它。”
“嗯。”卢老太太应了一声，正色地道：“我受点苦没有什么关系，我就怕小升过得不好。这虽然房子破是破了一点，可好歹还能住人，政府每年也会补贴一点钱，日子还能过。如果要是这一博把仅有的这点东西都博没了，小升怎么办？”
“我可以给你打包票，房子修好后，你们的生活一定比现在过得好。当然前提是卢升不再去赌博，只要能约束自己的不良行为，房子带来的收益一定够他养老。”
“他现在已经不像以前那样了。”
卢老太太相信儿子已经戒掉了那些不良习惯，也相信这些年的苦日子已让儿子受到深刻教训，定不会像以前那样败家。
“可是就凭这修好的房子，真能让他衣食无忧吗？”
卫煌点头道：“是的，房子修好之后会有两层商铺，可以租出去，只要省着花，吃穿应该不成问题。现在国家又出台了以房养老的新政策，等他动不了的时候，还可以房养老住到敬老院。”
“还有这样的政策吗？”
“是的，大的城市已经开始试点推广，估计过不了几年成熟之后就会推广到我们这些地方。”
“我们这种木房子不行是吧。”
“房子价值不同，折算的钱就不同。比如你们现在这个木房子可能只管几万块，如果修成砖房，那就值几十万，领到手的钱自然不一样。”
“哎。如果再年轻二十岁，你要给我说，我无论如何都按你的建议博一博。可以现在就剩一把老骨头，精力也不行，实在是没有办法啊！”
说了一圈，又绕回到原点。
卫煌有些泄气。
这个世界果然是好人难当，想帮助一个人怎么就这么难？
难道真的是人穷志短？
或许还是自己没有请得透彻，卫煌又道：“其实修房子并不折腾，你只要去银行贷款，就可以找人来修，修好之后，你卖掉一部分就可以将银行的贷款还上，剩下的就是你赚的。说通俗一点这就叫空手套白狼，现在大城市的房开都是这么干的，从银行贷款拿地、建房，然后卖给进城买房的人，赚了钱之后把银行的还上，剩下的就是利润。只不过对于你们而言，这部分利润就是到手商铺和住房。”
“那是城里，乡下比不上，而且如果这事真的这么好做，那人人都去修房子卖了。”
正在这里，卢升吃完粉回来了，听到卫煌在劝母亲贷款，马上不高兴了，进门边反驳边拉起卫煌往外推。
“你不用再废话了，随你说的天花乱坠，这事都不可能成。”
卫煌被他推着向外走，不解地问道：“你为什么就不愿意呢？”
“贷款，这辈子都不可能贷。”卢升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这人吃饱了就是有力气，卫煌毫无反抗之力就被推到了外面，看着紧闭的大门，亦是无可奈何，白花十块钱啥事没办成。
秦邦国刚好做完一单生意，被隔壁的动静所吸引，走出铺子，站在屋檐下望着卫煌，笑吟吟地打招呼道：“卫设计师，过来坐坐。”
“秦大哥好。”
“碰了一鼻子灰是不？”秦邦国道：“给你说了他家工作不好做，你还不信。”
“不管行不行，总要试一试，而且你们三家联建的方案我都做好，修出来一定震动整个楠木渡。”
“哈哈。”秦邦国摇了摇头，完全不信。
卫煌掏出手机，拿出张若丹P好的效果图，神秘地对秦邦国道：“我给你看个东西。”
秦邦国歪过头，还未看清楚，卫煌马上又收了起来。
“嗯？”
“我给你看可以，但你先得保密。”卫煌压低声音道。
“没问题，整个楠木渡，我的嘴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