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亲。
两位皇子被淑妃娘娘的话惊得呆住了，同时诧异的盯着她。
“非儿，你都已经儿女双全了，你弟弟也十四岁了，当然该说亲了，不能你自己家宅和睦就不管你弟弟了呀。”淑妃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甚至有些想不明白这俩孩子的想法。
“母妃，太早了吧，我还小呢。”谢憬淮的脸上写满了拒绝，手里一下又一下的摩挲着茶杯。
“是啊母妃，这也太突然了，之前都不曾听您提过。”谢憬非垂下眼喝了一口茶说道。
“早什么呀，太子十三岁便纳了太子妃，非儿你十五岁也娶了正妻了，怎么到你弟弟这就突然了呢？”淑妃拿过桌上的茶果分给他们，她是真的有几分着急谢憬淮的亲事，毕竟这孩子一个人在宫外府里只有些太监宫女的，没个正妻主事可怎么好。
“再说了，之前淮儿不是一直不在京中嘛，这让我怎么提？”
“那母妃可有相中的儿媳妇呀？”谢憬非接过茶果拿在手上仔细端详着，一边又打趣般的探问道。
“唉，只是有这个想法，还没和皇后娘娘提呢。”淑妃轻轻叹了一口气，她没有召见命妇闺秀们的权力，因此只能等谢憬淮回来后再试探着去和皇后提一提，至于可以相中哪家闺女也得看看皇后娘娘的意思。
“对了，淮儿，你可有中意的女子呀？”淑妃娘娘手里攥着精致的丝质手绢眼睛亮亮的看向他，似乎忘了这个儿子几乎不在京中的事情，就算有中意的也多可能是地位出身不高的小姐们。
“呃……咳咳咳……”谢憬淮本来在默默的吃茶果，闻言着急说话一吸气茶点把自己呛过去，着急忙慌的拿起茶杯灌了一大口，咳得脖子带脸都红透了眼里也泛了泪光才缓过劲来。
“你慢点呀，这孩子。”淑妃伸手在他背上轻拍着，又替他拂去身上的茶果渣，眼里盛满了心疼。
“母妃，我，儿臣还没有去给父皇请安，这会儿父皇应该得空了，儿臣就先去了。”谢憬淮起身敛衽向他们施礼告辞，不着痕迹的避开了淑妃来抓他衣袖的手。
“这，这就走了？”身后传来淑妃略带遗憾的声音。
“母妃，你吓到四弟了，哪有一上来就说人家该结亲了的。”谢憬非宽慰道，“四弟刚回来，你好歹也缓两天呀。”
谢憬淮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淑妃娘娘没再说话只看着谢憬非斟茶倒水的动作，不出声不动作的她瞬间又变回了那个清冷绝尘天仙一般的人。
母慈子孝，当如这般。
谢憬淮勾唇无声的笑了笑，他本不是这瑶姵宫的人，从小到大虽得淑妃细心照料，但不是亲生母子养得再熟也装不来那份母慈子孝，更何况……
不像谢憬非坐在她旁边时，不需多言多动，就是一幅母子亲情图。
谢憬淮暗暗叹口气往养心殿走去。
按往常习惯，这个时辰父皇一般都在养心殿批阅奏折或是小憩，他这时去请安倒是刚刚好，既不耽误正事也不会撞见其他的人。
养心殿内，宁帝正伏案提着朱笔批阅奏章。
“陛下，四皇子来请安了。”
“恩？淮儿？”听了太监的禀报，宁帝略微愣一愣，“快让他进来，这孩子还知道回来啊，哼。”
他拿着笔又沾了沾朱砂，嘴里满是嫌弃但眼睛却并未离开过面前的奏折。
“父皇，这是儿臣的家啊，游子归家是人之常情。”门外的谢憬淮得了应允，笑着走进殿内。
“儿臣参见父皇。”他俯身施礼，一丝一毫刻板端正。
宁帝抬起头看向他，眼里的宠溺毫不抑制的溢了出来，所有皇子公主从小都是一并学习宫规礼仪，却只有眼前这个最小的儿子真正一点一滴的学到了骨子里。
只是他出宫建府后接连失踪，这又一年过去了，他都快忘了他守礼规矩是什么模样。
“起来吧。”宁帝笑着说道，和蔼的真如慈父一般。
“谢父皇。父皇，儿臣此次游历归来，带回了不少好东西，今日进宫匆忙，改日再带给父皇。”谢憬淮站直身子，笑嘻嘻的看着上座的皇帝说道，像极了在外游历时所见到的那些平常人家里幼童对慈爱的父母撒娇一般说着所见所闻。
“好好好，真是好孩子。”宁帝哈哈的大笑着，坐拥天下的他像是真的对儿子带回的好东西有着极大地兴趣一般，笑着成全了他的这份孝心。
“父皇可是没有休息好？看起来有些疲倦，不如父皇去歇会吧？”谢憬淮仔细观察着宁帝的面容，看着他眼底泛起的青色着实有些心疼。
“朕没事，对了你去看过你母妃了没？”
“看过了，儿臣刚从母妃宫中过来。”
“恩，既然回京了就别出去野了，多进宫陪陪你母妃。”
“是。”
谢憬淮低着头应了，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不知什么原因又忍了回去，大殿内一时无声。
宁帝依旧提着朱笔批着奏折，而谢憬淮也只直愣愣的站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宁帝身旁的大太监觉得自己都快睡着时，才听到殿内响起声音。
“好了，在朕这发什么愣，早点回去吧。”
“是，儿臣告退。”
得了宁帝准许后的谢憬淮方才施礼告退。
他的礼数向来周全得很，从未有失。
看着他退出去的背影，宁帝的目光深沉了几分。
“他母妃的忌辰快到了吧？”
旁边的太监微微抬了抬眼，依旧低着头，遮住了乱转的眼珠，“是，过了端午再过两日就是了。”
在四皇子面前问的母妃是淑妃娘娘，在四皇子走后问的母妃则是死了十年的那一个。
“他是踩着这个时间回来的。”宁帝看着殿外昏沉的夕阳，目光幽深，语调低沉，而那个身着湛蓝衣裳的儿子的身影已消失在重重宫闱。
“陛下，传膳吧。”太监低声说道。
“殿下。”守在宫门外的大江看见快步走来的谢憬淮连忙迎了上去。
“走吧，先回府。”谢憬淮的脸色有些阴沉，径自上了马车，“慢着！去如意客栈。”
拉着马缰驾车的大江手上一顿，再往另一个方向扯了扯缰绳，将马车换了方向。
…………
如意客栈里，泡完澡的白卿安正吃着楼下小摊上买来的小馄饨，昨晚见姜骜离和秦艽特意来吃，她也特意买来尝了，皮薄馅多汤汁鲜甜，确实美味。
她的青衫落地，满头的青丝披散在身后，只用青玉簪将两侧的头发微微挽起，端的是一派肆意逍遥。
“好吃吗？”身后传来男子的说话声。
“好吃呀。”白卿安头也不回的答道，除了声音熟悉外，她也不需要回头辨别了，毕竟走窗户的只有那几只而已。
谢憬淮翻过窗子坐到她身边，“我刚刚也吃了东西。”他的声音里有明显的低落，引得白卿安特意抬头看了他一眼。
“不好吃吗？”她问道，毕竟好吃的东西会让人的心情愉悦，而不是像他这般听得出来的失落难过，能让他语气里的失落如此明显的大概就是那吃食实在难以下咽吧。
但谢憬淮却摇了摇头，“不是东西不好吃，只是……”他顿了顿，深深地呼吸了一次才继续说道：“只是那环境不适合享受美食罢了。”
“恩？”环境影响吃东西的心情吗？
白卿安吹着勺子里的馄饨，四下看了看，没太明白他的意思，因为她自己在吃到好吃的东西时并不在意环境如何。
“没事，有些事就是这样，蒙着那层纸的时候都相安无事，一旦捅破了，就相对无言。”谢憬淮看着她碗里馄饨，语气寂寥惆怅。
“呃，要不吃点？”白卿安看他盯着自己的碗，不由问道。
她不会安慰人，只会跟人较劲跟自己较劲，但难得见到谢憬淮这番模样，损人的话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干脆把碗带勺往他那边推了推。
她的本意是想缓解谢憬淮的难过和气氛里的尴尬，但没想到谢憬淮竟真的拉过她的手就着她手里的勺子吃了那只已经凉了的馄饨。
“恩，好吃。”
嚼着馄饨的谢憬淮看着窗外，没理会石化了的白卿安。
“你你你——”
谢憬淮转头看了她一眼，又耸耸肩歪歪头，那欠揍的表情明显是在说：不是你让我吃的吗？
白卿安捏着勺子，看着碗里开始较劲，剩下的馄饨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她才吃了几只而已！
“谢憬淮！”白卿安放下勺子看着他大声喊到。
“恩？”被叫到名字的少年回头看过来。
“你，你赔我的馄饨！”
“小湖，去买一碗。”
“你也太没诚意了吧？”
“你不是要吃馄饨吗？”
“我是要吃，但是……算了，你赶紧消失。”
“别呀，咱还没去逛鬼市呢，我说了带你去逛的。”
“消失消失！”
如意客栈二楼的房间里，一男一女斗气般的吵闹让隐匿在暗处的暗卫齐声叹了口气。
女人果然不讲理，他们想到。
男人果然不懂理，白卿安想到。
于是又重归一番诡异沉默的两人在夜幕降临后不知不觉中莫名其妙的一起走到了鬼市的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