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烨如打量着眼前被黑雾笼着的女子，那份眉目间的熟悉比白卿安要多的多。
许倾绮被他盯得不自在，许久后实在受不了了才又重新见礼道：“晚辈许倾绮，见过沈将军。”
他们刚见时只是白卿安随口带了句“这是我姐姐”，但没想到沈烨如那种熟悉而和蔼的目光会让她无所适从。
沈烨如抚掌大笑，本想抬手揉一揉她的头顶却被躲开，不过他并没觉得有什么尴尬的，顺手又添了把柴火感慨道：“许家还能剩那么多人真是不容易啊。”
“是啊，这其中还有将军的功劳。”白卿安又抱了一捆柴进来，随口打趣道。
鬼差们不知道藏身在何处，但他们在这化雪天里却是离不开柴火和这间破屋的。
沈烨如跟着她赶了两天一夜的路，到这才知道谢憬非还要一日路程才到，他看着这间应是猎户暂时落脚的小破屋只得无奈的走进来陪她们等。
“说说你们的计划吧，总不能让老夫看见齐王出现就算他有异心吧？”
“当然不会，不过现在还不能说。”白卿安搅着罐子里的肉汤说道。
沈烨如看看她又看看许倾绮。
“因缘际会，没想到再见将军是这样的情境身份。”许倾绮没再避过他的目光，反而坦然的将话题转向从前的往事。
“是啊，当初瑛儿带我去许府拜访时，你可还是个小姑娘呢，这个还没出生呢。”沈烨如似是被她说起的往事触动，笑着回应道。
许倾绮咬了咬下唇，仿佛在挣扎些什么一般。
“有问题就问吧，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沈烨如低头戳着火堆随口说道。
白卿安搅肉汤的手停了下来，左右看看，然后起身往外走去：“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果子。”
小屋里只剩下两个人，一个是大宁的护国将军，一个是鬼府现任的鬼娘娘。
除了儿时那一段记忆外，许倾绮也没想过有朝一日会有这样相对无言的时候。
“唉，你就没对你师父好奇过吗？”沈烨如轻声叹道，目光慈祥和蔼的看着她。
“您……您知道她？”许倾绮震惊的往前走了一步，她知道沈烨如在那一夜救走了许倾缨，却没想到他竟然还认识师父。
“当然，许家……那一夜，我遇到她了。”沈烨如轻声道。
当时他打昏了许倾缨正要带人走时，就见一个和许倾绮现在一样同样周身笼罩着黑雾的女子抱出了一个人，影影绰绰间只知道是个女孩。
“那她当初为什么要救我？”这是许倾绮一直想不通的地方，也一直在找这个问题的答案，可惜斯人已逝，这世上别说找到认识上一任鬼娘娘的人，就连鬼府——要不是她接手后往外透过消息，这世上都没几个人听过。
“我不知道。”沈烨如摇了摇头，在许倾绮失望的眼神里继续说道：“瑛儿的记忆也是她帮忙封存的。”
“所以……是她找到您？”
沈烨如拿起勺子搅动着略有糊味的肉汤，“是，回京后她找的我，那时我才知道帝京还有个鬼府。”
“为什么？”许倾绮还是不明白，师父救了自己把衣钵传承下来，可封了许倾缨的记忆又是为什么？
“或许，她是你父母的至交好友吧，才会在那个时候出手相助。”沈烨如猜测道。
“她知道陛下惜才，知道我珍惜瑛儿这般的将才，因此提出封了瑛儿的记忆把她从此当沈家女儿培养的计划。
“后来，瑛儿在陛下面前立功，陛下多次试探后确认她不再记得往事才放心交付兵权和北境的安危。
“多年来，你们一直没有消息我原以为……原以为鬼府随她去了，没想到比她在时更好了。”
沈烨如的目光深邃而悠远，回忆着当初的一幕幕过往。
“师父她……唯一交代我的，就是不要报仇。”许倾绮喃喃道。
“不，她不是让你不要报仇，而是你，还有瑛儿，都不是替许家翻案的最佳人选。”
“是，师父还说过，等时机成熟，一定要让鬼府重见天日。”
而时机，便是白卿安至帝京，意图为许家翻案。
“你们都长大了，真好。”沈烨如笑了笑，拿过碗盛出一碗肉汤自顾自的喝着。
许倾绮也低头笑了笑，今夜似乎解开了好些心结，以往压在心头的那份压力感终于减少了些。
她看着沈烨如吃得香，干脆盛了一碗端到了门外。
“汤好了。”许倾绮站在门边看着正在给雪尽梳毛的白卿安喊道。
“来了来了。”那姑娘放下毛刷又抓了一把草料喂着马儿，然后拍着手上的灰跑了过来。
“慢点喝。”许倾绮看着她被烫的吐舌头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
“啊……”热汤下肚，白卿安舒服的呼了口热气。
“你说谢憬非不会半路又折回去吧？”白卿安打趣般随口说着。
“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许倾绮替她挽了挽碎发温柔的说道。
鬼差们既然已经下套将人引了过来，当然不能让他逃走，因此时不时在朝中闹点动静再传到谢憬非耳中，又或是皇陵这边再加急催促他一番……
总之许倾绮的目的是，宁帝用许家做刀剑，那她无论如何也要让他出点血。
白卿安喝着汤却没说话，只在心里默默同情了谢憬非一番。
身为大宁齐王，爹不疼娘不爱，兄弟姊妹没一个站在自己这边……
咦？按这样想来，他能有今日的成绩还真是靠实力啊。
“可惜了齐王妃，当年大宁帝京的第一才女。”许倾绮看着树梢上的水滴感叹道。
“是啊，到今时今日了还要被他当作出门的理由，拖着病体一路奔波。”
沈烨如端着汤碗听着门外姐妹俩的感叹，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书信。
他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内容，确认无误后便直直扔进了火堆里。
火势猛的扬了一头，伴着门外传来的对话声，沈烨如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个护国将军活的像个暗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