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 我们晚上去干嘛？”陆疏行嘴里咬了根棒棒糖，百无聊赖地坐在单杠上，因为他的转身的动作，单杠有些承受不住地发出“吱呀”声。
教学楼的灯火通明着, 但是『操』场上除了他们四个, 都没人。
好学生都安安分分在教室里念书。
戚荣正侧着头和旁边的陈年一说话，闻言笑了声：“网吧通宵怎么说？”
“上课多无聊啊, 干脆明天也别来了，搁这儿一天天的烦。”
“再说。”
单杠背后, 霍锐靠墙站在, 低头摆弄着手机, 声音里带着散不去的倦意。
昨天晚上熬夜打了一晚上游戏, 白天上课的时候班主任一顿发飙把他们几个给拎出来站教室外面，根本没补觉的功夫。
正说着, 陆疏行翻了下手机消息, 咬碎了口糖嚷嚷着：“去闻城中学看晚会不？”
他消息网广大, 基本闻城所有学校都有他的人脉网。
“什么晚会？他们不是运动会？”戚荣从单杠上跳下来, 问。
陆疏行被晃了两下，好在陈年一一把把他抓住, 陆疏行气的不行：“靠, 要死啊荣荣你是不是想谋害我！”
一边骂着从单杠跳下来一边继续絮叨：“听说他们搞了个运动会晚会什么玩意儿, 还整的挺有仪式感的，比我们回去上课可好多了。”
戚荣非常无辜地眨了眨眼：“老大，去吗？”
霍锐半抬了下眼皮, 『操』场上只有几盏灯，还不在他们这边，光线暗的只能隐约看到一个轮廓，他把手机塞进裤子口袋，衬衫的袖口放了下来，才应道：“不去，无聊。”
他一向对这种没什么兴趣。
陆疏行是不会放弃这种出去玩的机会的，继续游说着：“听说那边新开了家网吧，设备和人职业战队一批的，去试试手感？”
这回，霍锐终于舍得把视线放到他身上了，“成。”
没有什么比游戏更吸引无聊到不行的高中生。
……
闻城中学，白天的运动会刚结束，晚上的晚会马上也要开始了。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每个班级按照顺序搬着自己的凳子到『操』场上坐好，有节目安排的学生就统一留在了『操』场上的体育老师办公室。
“跳舞的几个赶紧去换衣服啊！别在这儿『乱』转了！”
“唱歌的确认一下自己的伴奏有没有什么问题，马上就上台了啊，虽然不是什么正规的，但是咱也得拿出满分的诚意来对不对！”指导老师手忙脚『乱』，本来就没有经过彩排，都是让大家私下演练的，突然上台肯定会『乱』到不行。
指导老师说完，视线扫到角落里的男生身上。
她对这个男生印象挺深刻的，因为一群兴奋的孩子里，只有这个男生沉默着，第一次听他唱歌的时候，他就安安静静地站在办公室中间。
校服洗的有些泛白，脚上也总穿着洗过无数次的帆布鞋，长得算是很乖巧的模样，标准的普通学生标配。
但是却有着差生的灵魂，上课睡觉、经常『性』地发呆，老师和他说话也向来爱答不理，总是一脸厌世……这些都是从他任课老师嘴里听来的。
老师们平时没课的时候，也总喜欢讲讲班上的奇葩学生，这个男生就是其中之一，指导老师还记得他叫沈愈。
沈愈感知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但是不想理会。
他再次低头看了眼毫无回讯的手机。
短信发出去已经一个多小时了，他知道文倩很忙，所以一直在耐心地等着，如果打电话过去的话，文倩肯定会生气的。
他是个很有耐心的人，他可以为了等文倩回复自己的消息一晚上不睡觉，反正第二天上课还可以继续睡，只要他违反纪律、不听话、成绩越来越差，老师就会叫家长了。
文倩以前也来过一次。
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他太开心，文倩愿意百忙之中抽空来管一下自己，虽然别的同学好像总是会抱怨父母管教太严，放假也必须呆在眼皮子底下。
但是沈愈一直很羡慕。
这次，他会答应上台表演，也只是想让文倩夸奖自己一番。
文倩肯定会为了自己骄傲的，幼儿园的时候，学校要进行文艺汇演，他那个时候唱歌就好听，所以很荣幸就被选上台表演了。
爸爸就会夸奖他，说愈愈是个好孩子，愈愈以后肯定会有出息的。
文倩就在旁边看着，低垂着眉眼唇边挂着浅淡的笑意，也夸他好棒。
“别玩手机了，马上就上台了，别把歌词忘了啊。”指导老师站到沈愈面前。
沈愈半抬起头，指腹在屏幕上划过，新消息提示为0.
他又垂下眉眼，淡淡地应了声：“好的老师。”
指导老师见他听了，倒是松了口气。
也没有传闻中那么孤僻。
节目是按照班级顺序来的，一个年级十五个班级，一个班级一个节目，沈愈在高二三班，是第十八个节目。
因为赶时间，每个节目的时长都是控制在一首歌的范围。
“下面是高一年级一班为我们带来的开场秀！大合唱！《黄河颂》！”
“不是吧，搞这种节目？”
“给领导听的吧？咱们高中生能这口味？”
底下一片抗议声，然而领导都在，也没人真的敢和校领导对呛，不然就是检讨书、处分。
舞台搭的简陋，音响音质也差，但是声音却不小。
办公室就在『主席』台下面，音乐一出，办公室里的人都被震的耳朵疼。
“老师！我们能去『主席』台后面躲着吗！”
“就是啊老师，这声音也太大了！”
指导老师自己也有点受不了，捂住耳朵挥了挥手：“行行行去吧去吧，把外套都披上，外面冷，别着凉。”
一群人推推搡搡往外走。
指导老师在办公室里又转了两圈，等人出去的差不多了，才注意到角落里的沈愈。
她轻皱了下眉头：“不出去吗？”
沈愈单手托着下巴，一只手放在了衣服口袋里，紧紧抓着手机。
他调的震动，不能错过消息。
听到指导老师问话，沈愈摇了摇头，也没有开口。
老师也不强迫，本来这地儿就是给他们当休息室用的，不觉得吵就搁这儿呆着吧。
就是觉得，这学生果真有点孤僻。
“这都开始了啊？”陆疏行抱着外套往后退了两步，直接踩上围墙。
闻城中学『操』场的围墙不算太高，能够轻松就爬上去，围墙上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用来防小偷的东西，陆疏行爬上去后就直接挂在了上面，朝着里面看去。
“下面有请高二一班……”主持人正在报幕。
戚荣跟陈年一在底下问他：“什么节目啊？”
陆疏行睁眼说瞎话：“漂亮妹妹的女团舞。”
“靠，真的假的，让开点位置，让我上来。”戚荣推了推陆疏行的腿。
陈年一往后退到霍锐身边，瞥了眼霍锐的手机，屏幕是黑的。
“老大，不看看么？”
霍锐皱了下眉，有点不耐烦，“不看，等你们看完。”
陈年一轻笑了声：“那行，我跟你一块儿站着，打游戏么？”
霍锐抬了下眉眼：“你太菜了，带不动。”
陈年一：“……别啊，我这次可没带女朋友，带我一个人总归带的动吧？”
霍锐嗤笑了声，没应。
陈年一见他是真不乐意，也不继续多说，靠到墙边上点开了一局游戏。
没一会儿，就听见耳边消消乐的音乐声。
玩个消消乐，霍锐手指都在屏幕上十分灵活地跳动着。
不自觉地盯着霍锐的手看了会儿，因为晚会，『操』场的光打的很亮，霍锐站的地方正好投下来一片光影，衬得他整个人越发挺拔。
意识到自己盯着他看的时间太久，陈年一有些慌『乱』地收回视线。
两个挂在墙上的男生双腿已经开始打架。
“妈的你过去点成不成？”
“我又没占你地方，靠这女生长得还不错啊。”
“唉唉唉结束了，下面一个是啥？”
“接下来，让我们欣赏高二年级三班，沈愈，带来一首温情的《十年》。”
“唱什么抒情歌？咋不唱摇滚乐？”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喜欢摇滚？长得还挺好看的。”
“荣荣啊，你咋回事，夸人家男孩子好看，你身边这个男孩子不好看吗？”
戚荣扭头，十年的前奏缓缓出来，他一脚勾住了陆疏行的小腿。
“啊啊啊靠！”
两个人同时从墙上摔了下来，陆疏行也不管什么节目了，追着戚荣就开掐。
陈年一：“……你俩消停点，这还是别人学校外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来砸场子的。”
陆疏行：“不成！我今天非得干死荣荣不可！劳资的一米八大长腿要是摔断了可咋办？”
两个人追追闹闹。
消消乐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
《十年》的歌声缓缓从围墙里面传了出来。
声音有点小，音质也算不上多好，还带着些杂音，却莫名地吸引着人。
霍锐抬头看了眼高度，一只手扒在围墙上方，腿上借力，直接跳了上去。
『主席』台离得太远，他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
台上的少年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校服，灯光从他的头顶洒下，可能是灯光太亮，他闭着眼，一动不动地站在拿着话筒站在『主席』台的中间。
少年身形略有些单薄，晚上的风大，吹得他衣摆飞扬了起来，明明『主席』台的角落里还站着两个主持，却让人把视线全都放在了少年的身上。
他轻轻地唱着：“十年之前”
“我不认识你你不属于我”
原本还吵闹的人群忽而安静了下来，温柔而缱绻的嗓音像棉花糖一样，打到了人的心脏，轻飘飘没有一点点力气，却又无法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