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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亚东精神病医院是中国乃至国际著名的精神卫生服务防治基地,这里有世界上最先进的精神卫生服务的软硬设施,慕名来到这里的医科学士与患者都是数不胜数。

    这是一个风雨交错的夜晚,窗外的芭蕉几度被狂风卷在了玻璃窗上,然后贴合着发出‘咚咚’的敲打声,紧着又被攥了回去,就像是一个被人摁住狂殴的倒霉蛋,如此反复数次,那颗芭蕉终于‘呲啦’一声,断了。

    “嘶嘶——嘶——”伴着芭蕉树的断裂,第一百九十二次抽蓄声和在其中,就像那断了的不是芭蕉杆,而是他的肋骨。

    “不要再嘶了,你确定你不闹了,我就让你回去。”说话的是一位年轻的医师,名叫于浩然,此刻他倚在门口的台桌边写着东西,柔荑素指下的字迹却是龙蛇走笔力透纸背,专注的神情惹人遐思。

    他这话才说完,床上的人又故意“嘶嘶”两声,显然是要引起他的注意。只见床上那人半边脸上还糊着泥巴,虽然另外半张刚毅俊朗异常,却是滑稽得令人忍不住笑,那人嘴里还嚼着口香糖,时不时吹出一个个泡泡,然后“啪”一声胀裂,似乎对这样的游戏乐此不疲。

    “于医生,刚才我真的是犯病了。”他说得那是相当诚恳:“做了什么事情完全不知道,你把那个老屁|眼喊来,我跟他赔罪还不成么?!”然后一边翘着二郎腿晃着一边斜着倚在那不足两厘米直径的床头铁杆上,看起来十分惬意悠然。

    “这不是跟谁赔罪的问题,而是你作为一个主动要求救治的神经症患者,本身就区别于那些心理状态异常没有认知的精神病患者,你不配合医生们的治疗,反而每日拿精神病患者寻开心,如此不但你自己的病情加深,也影响别人的医治效果,我作为你的主治医生,难道你希望我将你还划到刘医生的手里?”

    这人的一句话淡的听不出悲喜,全程没有抬头,虽然言辞中有训斥和埋怨的成分,但是从他的嘴里出来之后就成了亲昵的责备,听在耳朵里就像是灌了阳光的曲调,令听者享受至极。

    宾度就是喜欢这样听他说话,哪怕他说的都是医术用语,他也喜欢,因为这人举手投足皆是洋溢着仿若天成的贵气,再好看的东西往他旁边这么一摆皆成了装饰,他便是最美风景,无需装饰,此刻一盏落地台灯上的灯罩聚拢着明晃的光芒,将他那原本白如羊脂的轮廓照的如同明玉般透彻,那咖色琉边眼镜,将他衬的更加的白皙细致,惹得宾度一时看呆了,那泡泡吹了都糊在脸上半天也没有动。

    于浩然似乎感受到某人炙热的眼神,顿了顿笔这才抬头道:“我在和你说话,你在做什么?”

    宾度顿时回神,冲着他咧嘴一笑,急忙收起了那脸上的泡泡,和着那另外半边脸的泥巴一道团吧团吧又进了嘴里了:“这都是我的错,我下次不了,只要那个老屁|眼不抢我的鸡腿,我就不在他裤裆里放鞭炮。”

    “那个鸡腿本来就是人家的,是你要拿人家碗里的东西还不允许人家反抗,你是什么歪理?难不成又精神衰落了?”说道这里于浩然揉了揉眉心,觉着自己怎么又被他带歪了,立马回归正题道:“你就说你那鞭炮是哪里来的?医院是封闭式管理治疗,你进来的时候不可能带东西进来,到底是谁给你的?”

    之所以有这么一段渊源,原因是因为医院推行了‘驻站治疗’的政策方针,于是一大部分患者都是长期住院治疗的对象,当然这些病患不同于生理疾病的患者,大部分是知觉意识情感思维行为和智能等障碍的一类疾病,所以医院又提倡了封闭式治疗。说白了也就是怕他们脑子突然短路,医院怕惹麻烦。

    而一提到关于鞭炮的事情,宾度立马来了精神,只有哈喇子才知道他对于这种爆炸属性的东西是多么的充满激情。

    “那个纸鞭炮是简单不过的了,我小时候就会了,不知道炸过多少人。”说着,他随即将嘴里的口香糖抠出来粘在耳膛根下,如此也好下次继续吃,“一到过年的时候我就做满满一筐小纸鞭,然后和那些傻子一块玩,他们都玩不过我,因为他们的鞭炮里面硝酸钾少,鞭炮厂大批量生产只管响就行了,但是我的不一样,我放了他们的五份量,炸死一只大狼狗都不成问题,连我三婶家的猪还被我炸掉一只耳朵呢,后来我们老师的讲台……”

    如此不堪入耳的童年让于浩然的眉头皱的更甚,不禁又捏了捏额心打断他道:“你就说你鞭炮是怎么来的就成,其他的,以后有空再说吧。”

    “我自己做的呀。”都说了半天了这人怎么没有听出来呢?

    “自己做的?”于浩然再次被他刷新了耐心底线,不可思议道:“用什么东西做的?”

    “那简单,这小东西只要硫磺硝酸钾和木炭粉就成了,于医生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中国四大发明之一的黑火药就是这个成分,小时候书里都讲了,还让填空呢,于医生你小学的知识又还给老师了?”这人怎么这么笨?不过谁让我喜欢呢!

    “我不是问你□材料,这个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于浩然被他说的脑子发胀,终于忍无可忍道:“我再说一遍,那个鞭炮你是怎么倒腾出来的,你要是再和我岔……”

    “别生气,别生气。”宾度一见他生气这就慌了,立马龇牙献笑,连着粘在泥巴都裂开了,“那个硫磺就是老屁|眼吃的止咳药‘双黄片’,木炭粉就是外面被我用火烧了的木柱子啊,然后合在一起用男人帮卷起来就行了。”

    “男人帮是个什么玩意?”

    “男人帮杂志。”其实是隔壁女痴子的卫生巾包装纸。

    “如果我没有听错,你好像还漏了一样吧?!”

    宾度一听,瞟着眼故作疑惑道:“漏了吗?”

    “那个能炸死一条大狼狗和你三婶家的猪耳朵用的硝酸钾呢?”

    真聪明,不愧是我喜欢的人。宾度做了一个‘见证奇迹的时刻’的姿势,颇为自豪道:“电视机用的显像管里面就有硝酸钾,怎么样于医生?我是不是天下最聪明的人?”

    于浩然听罢,终于忍无可忍,一把将手里的笔甩了过去道:“原来昨天饭厅里的电视机是你拆开的,我说怎么有这么巧的事,害的敏敏开电视的时候差点被炸到,人家小姑娘病情刚刚好一点,这回子又拖回去了,还有上回丁叮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呢,你说你怎么就这么让人操心呢……”

    宾度见他那指着他的手指微微的颤抖,额头的青筋都冒了出来,意识到他这是彻底炸了毛,这就立马从床上下来,一路拖着鞋子像哈巴狗一样的颠到他旁边去,然后尽其所能的将那海拔降低到低于他眼界限平面以下的位置。

    “于医生,我错了,你别气坏了身体。”他将脑袋低在他的胸口蹭着,努力的憋出一滴眼泪和在眼里,然后使劲的合上眼,等那长长的眼睫上都沾满了泪珠,他便用最虔诚的目光迎上他的视线道:“我再也不敢了,不管那老□抢不抢我的鸡腿我都不在他的裤裆里放鞭炮了。”尽管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生气,但是还是满口认错,因为只有这样他的话语才能再次灌满阳光。

    而于浩然看着他那满脸的泥巴顿时成了糊糊,蹭的他的胸口顿时和他的脸一样的脏,整个轮廓只有两只眼睛还是清晰的,在这灯光的照耀下闪着泪光,眼睫毛都沾在了一起,可怜兮兮的盯着他,就像看着大人脸色决定哭不哭的孩子一样。

    “你知道错还要记在心里,以后争取不要再犯类似的错误。”最终,于浩然叹了一口气别开脸去,思虑了半晌才微微道:“不过今天晚上你还是要在这里过一夜,等明天禁闭时间到再出去吧。”天知道那个老头的蛋都糊了。

    “那天这么黑,雨那么大,于医生和宾度一起睡吧。”某人努力的张着眼睛,力求达到最可怜的境界,“你要是不和我一起睡,说不定我明天又忘记了。”

    “你敢威胁我?”于浩然一手又指着他的脸,那刚刚舒展的额头又深蹙起来。

    宾度二话不说的一口含|住了他的指头,然后一边轻轻地咬着一边抽着鼻子笑,讨好的意味不言而明,要是他有尾巴的话他肯定摇成直升飞机。

    而手指恰好是于浩然最敏感的地方,只当他的牙齿含住的瞬间,他便浑身一紧,那种感觉就像是苏醒剂一般的撩拨着他全身每一个细胞,使得那腹间的某处猛地一惊,就像是沉睡了千年的猛兽突然的伸展了一下翅膀一样,于是立马将手指从他的嘴里抽出来,一边不作声的将手伸到了白大褂的口袋里擦去那留在指尖的唾液,一边撇过头努力的隐藏自己的尴尬。

    于浩然努力的说服自己,不是因为妥协于他的威胁之下,而是这人认错的方式极为奇特,他要是再犹豫,估计下一步都能堵上他的嘴,上回就被他堵住整整十分钟,偏偏这人的块头又大又高,两只手大的像扇子,被攥住都怎么都拿不下来,惹得整个医院的医生和患者都知道,于医生的‘治疗’方式新颖独特。

    这天晚上,在这狭小简单的禁闭室里,两人同塌而眠,于浩然背对着宾度蜷缩在靠墙的一角,听着那窗外已经渐渐收势风雨声,不由得便想自己第一次遇见宾度的样子。

    那是四个月前他来到亚东医院上班的第一天,由于父子关系的不协调,以及于浩然父亲的势力压迫下,亚东d-3病区的‘顽固份子’的名单都到了他的手上,排名第一的当属这位编号为3098,名叫宾度的人格解体神经症患者。

    而当他拿到这位‘大神’的病例之时,外面就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吼声和惊喊声,等他赶到现场的时候,只见一位足有一米九高但瘦的却像骷髅一样皮包骨的男人正坐在休息室的凳子上割自己手上的动脉,那血已经染的桌子椅子上都是,但他的表情依然呆滞而平静。

    于浩然当时第一感觉就是认为这人肯定是被这病症折磨的受不住了,因为人格解体神经症就是分不清现实和梦境,身体上所有的感官都失灵,感觉就像是掉进了黑漆漆的大海,最后硬生生的在这种摸不着边的地方沉溺而亡。

    而作为他的主治医生,以及对于精神学术的研究,他知道现在唯一作用的就是点亮一盏灯让他自己顺着灯光游回来,而前提是,他能不能看见这束光,于是他便拨开众人一脚上了前,而这种触了安全线的行为使得宾度提着刀就砍了过来,他便迎手抓住他的刀口,接着厉声冲着他的耳朵喝道:“人生不过一场修行,各走各的路,你迷路了就想死,死在了半路挡了人家的道想连累谁给你收尸?别人都很忙啊!先找个心甘情愿帮你收尸的再死!”

    一句话,让迷离中的宾度怔了一怔。而正是这一个愣神的时间,身后的医护人员一把将他制了住,从而救了他的命。

    所有的人都知道,宾度是唯一一个没有家属的患者,甚至连过年过节都没有一个人来看望他,于是医院的患者给了他一个绰号叫‘空巢户’,有患者因此取笑他‘死了都没人收尸’,为此他又大病了一场。

    这人是一年前被送到这里的,甚至连身份证明都没有,只有一张储蓄卡和基本简历,因着储蓄卡的持有者叫bindo,并且所有支付款都是外汇英镑,所以医院为他的名字译为宾度,而更为稀奇的是,此人有着159的智商,但是所作所为却不足为20,当事情发生的一件比一件离谱,而医院的医生都被他尝试遍了的时候,于浩然出现了。

    从此,这人一发不可收拾的占了他工作生活的一大部分精力,使得他原本平淡的人生被他装点的精彩纷呈,只要一有人喊‘于医生’这三个字,那么下面的内容必定是以宾度开头,然后他就叹着气为他收拾烂摊子,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摊上这么一个活宝。

    不过这活宝还算是争气,自打那以后就没有虐待过自己,按时吃饭睡觉,几个月时间就把自己养的像熊一样的憨实,不过他的对外攻击力却是大大渐长,害苦了他身边的一群人,光是为了点缀他的人生而活着了。

    想着想着,身后的人一个翻身搂住了他的腰身,尽管他的手中规中矩放着,但他还是能感觉那那犹如扇子一样的大掌中传来的温度,引得他在这风雨交加的凄寒夜莫名的安心。

    而杵在他身后的宾度见他并没有将他挪开,以为他是睡着了,这便高兴的将他拥的更紧,然后感受着怀中人平稳而有序的呼吸,他感觉着从未有过的真实感,那浓如泼墨的眉间笑意更深,衬托着那两鬓性感的络腮须,无处不散发着男人的精悍之气。

    而对于宾度来说,于浩然的存在就等于他的第二次生命,这人不但有足够的忍耐力还有着让人窒息的贵气,他就像是一个天生的赌徒,无论那张牌有多么的险,他都会义无反顾的打出,然后稳掐对方的死穴,宾度就是这样手足无措的进了他的赌局,至今那手上的刀疤还让人触目惊心,每每看见都要内疚一番。

    他的那一句话将他从地狱之门拉了回来,从此他便要好好的活着,只为了不挡别人的道。

    作者有话要说:仔仔开新文了,这是一篇以精神病院为背景的题材,大部分治疗参考我们这里的一个精神病院,以及以为精神医院的医生朋友,有不独到的地方往各位不必太过考究,希望大家多多支持,花花评论什么的,咱最喜欢了……

    ps:人格解体神经症是以持续或反复出现对自身或环境感到疏远或陌生的不愉快体验为特征的神经症性障碍。简单一点就是说,他觉着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和他没有任何的关系,包括他自己,仿佛他的灵魂已经脱离了他的**,生不如死,严重者甚至分不清梦和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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