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认真地看着我，随后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你觉得呢？如果陈达海因为这件事情和我们闹开的话，就不会连续出了那么多本画册了。我想你们可能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不是每一位创作的人都是为了梦想，更多的人是为了生存。陈达海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他需要钱。在这种情况下，他没有资格和我们闹。”
“所以你们就因此压榨他？只是因为他的外形没有符合你们预期的需求？”
陈小姐开始有些不耐烦，“这是我们和陈达海之间的事情，我没必要和你们解释。你们还有其他问题吗？没有的话，请你们回去吧。我很忙，还有很多画稿等着我去处理。”
她越是反感我们提出的问题，我越是觉得这个人有问题。
“如果有一天陈达海不想和你们合作了，并且提出要曝光你们出版社的行为，你们会不会杀了他？”
我咬着牙，说出这些话的时候，陈小姐摘下了眼镜。
她揉了揉自己的眼镜，再次把眼镜戴上，“警察同志，我觉得你的想象力很丰富。但是你不是做这一行的，可能你不了解情况。我可以和你简单地解释一下。简单来说，陈达海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优秀，在我们这一行，没有人是不可替代的。新画手比老画手更抢手，价格也更低廉。”
“我不爽陈达海，我可以直接换掉他，我没必要和他起争执。”
尚诗雨替陈达海感到不满，“但是你们这种行为确实是不对的。”
“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对和错。陈达海的想法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大部分画手的想法。很多画手都不满意自己的作品，他们甚至不愿意署名上自己的真实姓名，所以很多人都会有固定的笔名。著名权，没有金钱重要，懂吗？”
尚诗雨被陈小姐的一番言论气得脸都红了，但是却说不出一句反驳她的话。
我冷眼望向陈小姐，陈小姐毫不畏惧地回视我，“怎么，还有其他问题吗？”
“你知不知道，陈达海已经死了。”
原本还一脸淡定的陈小姐在得知陈达海的死讯以后，身体瞬间僵住了，她又一次摘下了眼镜。
这一次，她足足擦了三分钟的镜片，才把眼镜重新架到鼻梁上。
“病死的？”
“被人杀死的。”
陈小姐终于绷不住了，手中的咖啡杯子滑落在地，陶瓷杯子和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叮——
杯子四分五裂。
助手连忙起身打扫地上的碎片，擦拭掉洒在棕色沙发上的咖啡渍。
咖啡渍和沙发的颜色融为一体，分不清哪里是咖啡，哪里是沙发原有的颜色。
不一会的功夫，助手就又给陈小姐送来了一杯新磨好的卡布奇诺。
彼时的陈小姐完全没有了喝咖啡的兴致，她摆了摆手，让助手把咖啡拿走。
“是谁杀的？陈达海得罪谁了？”
“我以为你不会关心陈达海，陈达海在你的眼里不过是一块可有可无的螺丝钉吧？”
陈小姐从抽屉底部拉出一大堆画册，每一本画册的作者简介上写的都是陈达海的名字。
“下周就是陈达海的生日了，这是我们杂志社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陈小姐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深呼吸一口，“陈达海确实谈不上优秀，但是他在我的眼泪绝对不是一颗螺丝钉。我尊重每一个人，只是不喜欢外行人用高高在上的语气评论我们的合作关系。刚才可能我的语气不太好，我向你们致歉。”
陈小姐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这是我和尚诗雨始料未及的。
除了画册，我还看到了一张轮椅的宣传海报。
出版社里除了陈达海，没有任何人需要用到轮椅。
这张海报，是陈小姐特地为陈达海留下来的。
“我说这些可能你们不信，但是我想告诉你们，署名权并不是我们私自更替的，而是陈达海主动和我们请求的。陈达海觉得自己的形象不好，所以让我们把画册的作者换成隐身。”
隐身作为原创画家，在业内小有名气。
如果把陈达海的画册署名成隐身的名字，画册的销量还能翻一番。
陈小姐告诉我们的话和高霞说的并不一致。高霞告诉我们，是出版社的人擅自更换了作者的署名，因为出版社不满陈达海的外形条件。
我有些怀疑，“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为什么一开始你不直接告诉我们？”
“因为我答应过陈达海要保密，这件事是陈达海私下和我商量的，他不想让他妈妈知道。现在他出事了，我也必要再瞒着你们了。”
“陈达海为什么不想让自己的母亲知道这件事？”
陈小姐摇了摇头，不确定道，“他妈妈一直觉得陈达海很优秀，希望他能成名。望子成龙，是每个家长对孩子的寄托吧。孩子好不容易出人头地了，父母肯定希望能把孩子的名字印在他们引以为傲的作品上吧。”
陈小姐告诉我们，陈达海并不满意自己的作品。
他的画工一般，没有经过系统学习的他都是靠自己个人摸索，确实存在很多缺陷。陈达海的画册之所以能够有销量，完全是因为剧情，和他的画工没有太大的关系。
“其实相对于做一个画手，陈达海更适合做一个作家。只是陈达海的妈妈似乎希望孩子做一个画家，不同意他写作。早期的时候，陈达海曾经偷偷给我们投过稿件，是一个剧本。隐身按照陈达海的剧本画了一本漫画，那本漫画叫《支耳》，销量一直居高不下。也正是这本漫画，让隐身跻身进了知名画手的排行。”
作为一个不追漫画的人，我也知道《支耳》这本漫画。全国大大小小的书店里，都摆满了《支耳》。前不久，知名导演甚至还表示自己想要把这本漫画拍成动漫。
光是和《支耳》故事主角联名的商家，就数不胜数。
“既然陈达海有这方面的天赋，那他为什么不继续朝这个方向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