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忙给他倒了一杯水，他好不容易喝下去一点，又都吐出来了。
这时候，尚诗雨给我打来了电话。
楼下的工作基本都已经忙完了，尸体第一发现者也离开现场了，殡仪馆的车一直在泳池旁边等候着。
尚诗雨打来电话是想问我还有没有什么工作需要补充的。
“如果有的话，我就让他们再等了一会。”
尸体的基本情况我都已经仔仔细细检查过了，周围的环境尚诗雨也检查清楚了。
“没有了，你让他们先运回去吧。”
“你不跟着回去吗？他们说法医跟着去会好一点。”
以往遇到这种凶杀案，我都会跟车一起回去，也好确定尸体的存放情况。但是今天的情况比较特殊，看着虚弱的李龙，我叹了一口气。
“诗雨，你先跟他们一起回去，晚一点我会过去的。对了，拜托你一件事，晚点再通知受害者的家属。”
门建国的心悸越来越严重，血压居高不下，短短几天的时间，已经叫了好几次救护车。现在直接告知他何香和门荣浩的死讯，万一一个急火攻心，后果不堪设想。
挂断电话以后，我才从阳台走回到客厅。
李龙就这么望着我，一直看着。
“怎么了吗？你是不是不舒服，我帮你叫救护车吧？或者我们送你去医院。”
李龙还是没有说话。
我刚才给他做过基本的身体检查，问题不大，应该是悲伤过度引起的四肢衰弱。
他张着嘴，想要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他拼了命地摇头，眼泪铺天盖地地掉了下来。
终于，他说出了第一句话。
“带我去见他们。”
我和小罗有些犹豫，因为尸体就在刚刚，已经被殡仪馆的车带走了。
我不确定以李龙现在的身体状况，能不能支撑到殡仪馆。
“求你了。”
下一秒，李龙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扑通一声给我跪下了。
看到他这副模样，我有些于心不忍，扶起了李龙，点了点头，“人已经被殡仪馆接走了，你跟我们一起去殡仪馆吧。稍后可能需要你跟我们回派出所做笔录，你还撑得住吗？”
李龙四肢僵硬，每个动作都十分的混乱，样子虽然糟糕，但也比一开始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强了那么一点。
“可以，让我做什么都可以。让我见见何香最后一面，求求你们了。”
李龙根本止不住自己的眼泪，他跌跌撞撞地起身，想要朝门口走，右脚不小心踩到左脚的拖鞋，他直勾勾地跌倒在茶几上。
砰——
随着一声巨响，那个喜羊羊儿童被子和其中一个玻璃杯摔在地板上，化成了一堆碎片。
李龙的手肘被玻璃片划伤，鲜血不停地涌出来，他却好像没看到一样，起身继续往外走。
“等一下。”我拉住了他。
他近乎哀求地看着我，大滴大滴的眼泪又涌了出来，“求你了，让我去见见她，好不好？求求你了。”
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刚才搜查房间的时候，我在客房里看到了一个儿童药箱，还没有开封，应该是李龙给门荣浩新买的。
里面有纱布和一些处理伤口的药物。
我细心帮李龙包扎好右手手肘处的伤口，伤口不大，却很深，应该很疼。李龙全程乖乖地按照我说的话配合我，又哭又笑，脸上带着明显的讨好。
“可以去看何香了吗？”
我点了点头，让小罗扶着他，“走吧，你扶着他，把鞋子换上吧，现在外面天气穿拖鞋可能会有点冷。”
李龙全部照做，眼泪还在往下掉。
关门之前，他带走了那两个牛油果和那盒牛奶。
在去殡仪馆的路上，他始终紧紧抱着牛油果和纯牛奶，也不说话，眼神空洞。
何香和门荣浩的尸体就在冰柜里，我拉开冰柜，李龙却突然转身跑了出去。
尚诗雨一个眼疾手快，拉住了他，“你要去哪？”
他的眼睛已经哭肿了，只剩下一条缝，“对不起，对不起，我没办法接受，我做不到。”
李龙不敢看何香的尸体，他摩挲着那两个牛油果，喉咙里好像有痰，声音听起来并不清楚。
“那你跟我们回派出所做笔录，不要乱跑。”
李龙轻轻点了点头，“好。”
最终，他还是没敢靠近何香的尸体，只看了一眼门荣浩。
他对门荣浩没什么感情，但是由于他是何香的儿子，冰柜拉开的时候，他还是抑制不住哭了起来。
一个大男人，抱着牛奶和牛油果蹲在停尸房的门口痛哭流涕，往来的工作人员都会向他投递同情的眼神。其中甚至有一个小姑娘停了下来，给他递了一包纸巾，他哭着说了谢谢。
这是我第一次，改变了对李龙的看法。
曾经我因为他对何香的痴情，私自篡改何香婚纱照，找何香朋友询问近况等一系列的事情，有些反感李龙。这样的事情，往浅了说是骚扰，往深了说是变态。
过于偏执的人，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往往会做出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可一段时间的接触下来，我觉得可能是我误会李龙了。
这个世界，或许真的有人一生只爱一个人，真的有人可以不求回报满腔热血地对一个人好。
从殡仪馆离开以后，李龙按照和我们约定好的，来到了派出所。
让我没想到的是，李宇这时候也回来了，脸色阴沉着。
“王强死了，没能抢救过来。”
我并不感到意外，王强在被捕之前，就服用了大量的绿天使。就算他这次自杀失败，潜伏在体内的高浓度绿天使迟早也会让王强再次做出伤害自己的行为。
只是看李宇这么难过，我也没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也许是关键证人死了，李宇的情绪很差，在看到李龙的时候，他突然吼了起来，“李龙，这都是你做的好事！”
见李龙被带回派出所，李宇把他误会成绿天使的人了。
李宇太阳穴处青筋暴露，他咬着牙，攥紧了拳头，恶狠狠地盯着李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