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做是以前，我肯定会直接回答小陆的问题。可是这一次，我犹豫了。
“在孟家家里发现了一具女性尸体，尸体身份现在还在确认。”
最后，我避重就轻地回答了小陆的问题。
“女性尸体？”
“嗯，我们也很意外。”
“和绿天使有关吗？”
“有。”我抬起头，正对上小陆的目光，他勾了勾嘴角，抱起桌子上的文件。
“那一定得好好查一查。对了，天明哥，我想起来一件事，明天晚上李队就要出院了是吗？”
由于小陆最近身份的特殊性，我特地嘱咐小罗他们不要告知小陆李宇的出院时间，避免到时候李宇沉不住气，直接和小陆发起冲突。
他是怎么知道李宇的出院时间的？
就连我，也是今天早上才收到李宇的具体出院时间的。
见我不回答，小陆又问了一遍，“是明天晚上对吗？”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我选择撒谎，很有可能会引起小陆的怀疑，我只好点了点头，“嗯，我也是今早才接到消息的。你怎么知道的？”
“啊，我昨天晚上去医院看李队了，护士告诉我的，他以为我是家属。”
小陆的表情有点怪。
“天明哥，我明天能和你们一起去接李队吗？”小陆顿了顿，继续往下说，“我也有段时间没能和大家聚一聚了。”
就在我不知道要找什么理由拒绝小陆的时候，小罗匆匆忙忙跑了过来，“天明哥，诗雨姐让你去一趟大厅。”
“现在吗？”
“嗯！”
我在心底悄悄松了一口气，没有给小陆回答，直接跑到了大厅。
尚诗雨站在大厅里，身后站着一个男人，男人戴着口罩，我看不清他的模样。
目光向下移，是一副银色手铐。
“这是孟家。”尚诗雨指了指那个浑身邋遢的男人，和我介绍道。
五分钟前，尚诗雨正准备去交警大队查监控，刚出门就撞到了来自首的孟家。一开始，他什么不说，就一直徘徊在派出所的大门口，在最后两台台阶来回徘徊。
尚诗雨没忍住多问了一句，“你找谁？”
孟家就直接伸出双手，尚诗雨吓了一跳，“你要干嘛？”
“我是杀人犯。”
尚诗雨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的意思是让尚诗雨铐住自己，她也没多想，直接就掏出了手铐，“你叫什么名字，杀谁了？”
“我叫孟家，我杀了我妈。”
我走到孟家的面前，他比我想象中要高一点，也更削瘦。浑身上下散发着下水道特有的臭味，裤脚湿漉漉的，脚上的白色帆布鞋沾满了污水，一团头发缠绕在细长的鞋带上。鞋带被打了死结，最前端有明显的拉扯痕迹。
孟家双手有些僵硬地垂着，手指甲缝里填满了黑色的污泥，右手手背上补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伤痕不深，应该是被什么东西割到了。
口罩很新，应该是尚诗雨刚给他的。
“先去审讯室吧，问问是什么情况。让小罗给他准备一套换洗的衣服吧，不然肯定会感冒。”
春天已经彻底来了，但这两天突然降温，大家又穿上了棉袄。
孟家浑身上下都湿透了，走路的时候双腿还在打颤。
“谢谢。”
他向前走着，抬起头和我说了声谢谢，眼圈红红的。
审讯之前，小罗就找来一套换洗的衣服，给孟家换上了以后，才把他带到审讯室。
孟家小心翼翼地坐到椅子上，脸上的污水也被洗去了一大部分，露出原本小麦色的肌肤。他的头发干燥枯黄，给人一种营养不良的感觉。
“要不要喝水？”
我看他一直在舔嘴巴，就随口问了一句。
“可以吗？”孟家战战兢兢地看着我，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
我起身准备给他倒水的时候，他被吓了一跳，“不要打我。”
“我没要打你，我给你倒水。”
孟家还是不放心，缩进了身子，“我不喝了，对不起，不喝了，你不要打我。”
直到我把水递到他颤抖的手上，孟家才敢睁开眼睛，他的瞳孔很黑，眼神清澈。光看长相的话，很难把他和杀人犯联想到一起。
“喝吧，没事的。还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和我们说，只要在合理范围内就行。”
“真的吗？我好几天没吃饭了，我想吃个馒头，可以吗？”
提起馒头的时候，孟家的喉咙动了动。
我没拒绝他，让小罗去买些面包回来，顺便再带瓶盒牛奶。
孟家几乎是含着泪把面包和牛奶吃光的，浑身上下控制不住地颤抖着，“我已经有十几年没有喝过牛奶吃过面包了。”
在孟家上小学的时候，有次胡媚吃吃早餐被牛奶和面包呛到了，从那里以后，家里就出了一条新规，任何人都不允许再吃面包和牛奶，否则就是在诅咒自己的家人被噎死。
很多次，孟家路过早餐店的时候，都会停下来驻足观望，闻一闻面包的香气。可每次只要他一停下来，胡媚就会哭着说孟家想要害死自己的家人，孟家只要快步通过。
再后来，孟家一看到早餐店，心里就会下意识地产生抵触情绪，只想尽快远离。
哪怕是在逃亡的这段时间，孟家也没敢买面包和牛奶。
我把孟家喝完的包装盒牛奶压扁，扔到垃圾桶里，把笔帽拧开，“孟家，对吗？”
孟家轻轻点了点头，彻底放下了眼底的防备，“我是孟家。”
“你杀了胡媚以后就逃跑了，是吗？”
“是。”
逃跑的这段时间，孟家花掉了从亲戚那里借来的一百四十五万的借款，期间多次出入赌博场所和高档酒店，同时还找了十几个不同类型的情色工作人员度过了两个晚上。
大部分的钱都在赌场输光了，小部分的给了酒店和性工作人员，剩下的钱，孟家全部用来购买抗癌药物。直到自首的时候，他的手里还提着一大袋子的抗癌药。
花光所有钱以后，孟家无处可去，就躲在废弃的下水道里，只有晚上的时候才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