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是海外的账户给你汇款的。”
“四十万，为什么是四十万？”
金剑似乎对四十万这个数字很敏感，一直重复着四十万这三个字。
“四十万对你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四十万，四十万，四十万。”
又重复了三遍四十万以后，金剑终于止不住哭了起来。大滴大滴的眼泪浸湿了他褪色的衣领，哭声由大到小，最后变成了小声的啜泣。
我这边还没有安慰完金剑，阿鸟就跟着哭了起来，哭得稀里哗啦的，眼泪鼻涕一直流。
直到最后，金剑止住了哭声，阿鸟还在哭。
金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我们，最终和我面面相觑。
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邻居愤怒敲墙警告，“死了人了吗？哭成这个逼样？让人不让人休息了。”
金剑的脸色瞬间就变了，苦笑一声，“确实是死了人了。”
他的声音很小，邻居没听到回答，又扯着嗓子说了好几句粗口话才消停下来。
阿鸟见状也不敢哭了，“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小姑娘，从你进门到现在，你都给我说了多少句对不起了？你没有对不起我，别再说对不起了啊。不过你哭什么呀？哭得这么伤心？搞得我都不好意思哭下去了。”
金剑挠着头，干笑着。
阿鸟抬起头，悄悄看了我一眼，声音很弱，“我看你哭，我没忍住，就跟着哭了。真的对不起，害你被邻居骂了。”
“哎呦，这有什么，没什么的。住在我们这里的人就这样，有什么事都喜欢喊上一嗓子，骂骂也就过去了，没人会放在心上的。”
金剑完全没把邻居的话放在心上，甚至还拍了拍阿鸟的后背，以示安慰。
“之前，我和我妈去打疫苗。排队的时候，房地产的人来发传单。”
平时对于这种卖房卖车类的传单，金剑都是不敢接的。
“我没钱，每次接这种单子都没有底气。”
可那天排队的队伍实在是太长了，似乎一眼也望不到头，金剑手机又卡，无所事事的他就接过了传单。
“我妈也是闲着无聊，就和我一起看那张单子。”
随着队伍的不断缩短，两人还真看上了一套房。
房子的位置很偏僻，但周边有所公立小学，以后孩子上学用得到。而且户型是三房一厅，足够他们一家四口在这个城市立足。
“我和我妈一直在讨论，我们要怎么装修这套房子。我要住在最里面的那间房，我妈就住在靠近客厅的那一间，最中间的带阳台，通风好，就给我儿子住——你们还不知道吧，我儿子有哮喘。”
两人越讨论越开心，就好像真的搬到了那套房子里了一样。
“那套房子的首付，就是四十万。我妈说，她最大的梦想，就是能给我凑齐首付钱。”
这样一句话，金剑也是听听就算了，四十万对金剑一家人来说，就是天文数字，他想都不敢想。
可金一梅却把这句话当成了自己的奋斗目标，即使带病在身，她也要去打工挣钱，为的就是要凑齐这四十万。
现如今，金一梅死了，金剑的银行卡里又莫名其妙地多了四十万，这难免让他想起以前的事情，所以就控制不住哭了起来。
“你觉得会是谁给你打的这四十万？”阿鸟擦把鼻涕，终于不再哭哭啼啼的了。
我提示道，“你们家有没有在国外定居的亲戚，或许是他们听说了你家里的事情，想要帮助你们。”
金剑全都否定了，“我们家都是穷亲戚，没人能拿出四十万。如果能的话，我早就和他们借钱来给我儿子给我妈看病了。他们一个个的，连吃饭都是问题，更别提一下子给我打四十万块钱了。我们家也没有在国外定居的亲戚，大部分都住在村里，连市都没有出过，更别提出国了。”
金剑告诉我们，他们一家人只是到城里来打工，过年回村里的时候，就已经被那些亲戚称之为大老板了。
或许这在别人眼里看来是讽刺，但金剑知道，亲戚们是真的觉得他们是老板。
能从村里走出去，在城里找到一份工作，就是老板。
我告知金剑，由于这笔钱来路不明，并且金一梅刚好跳楼自杀，我们怀疑可能和绿天使组织有关系钱可能需要暂时冻结的时候，金剑没有任何异议。
“绿天使我知道，就是那个害人的玩意。如果真但是他们那边的人打来的钱的话，我宁可饿死，也不会花他们一分钱的。我们是穷，但是要穷得有骨气！”
金剑直接把银行卡交给我，我没接，“目前还不确定需不需要冻结，卡你拿着吧。五天后我们就可以告诉你结果，如果还是查不出来的话，这笔钱你就可以自有安排了。”
我打心底里佩服金剑，他身无分文，全身上下的衣服加起来不到五十块钱。可在得知这笔钱可能和绿天使有关的时候，他居然可以做到毫不犹豫就拒绝了。
如果是我处于这种境界下，我不确定我是否一样可以做到像他一样坚定。
“你爸爸已经去世很久了，对吗？”
“对，我家老头死了快十年了，也是胃癌。不过那时候我们住在村里，没有医院，只有诊所。诊所的医生也不知道我爸的胃癌，还以为是简单的感冒，给他开了点感冒药，说回家好好休息就好了。直到后来我爸快死了，送去镇上检查的时候，才知道是胃癌。检查结果刚出来两分钟，他就死了。”
金剑深吸一口气，“他们那个年代比我现在还要穷，整天吃树皮，啃红土，不得胃癌才怪。”
金剑的爸爸死了以后，金一梅就一直单着，也没有再婚。
“你妈妈没考虑再找一个吗？”
我有点怀疑这笔钱有可能是金一梅生前的相好打给她的。
当然，我这种可能性很低。
“怎么可能？连活着都是问题，怎么可能还会考虑再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