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吃完关东煮以后，他都要喝一盒酸奶。
“他和我说过，他最喜欢喝的芒果味的酸奶。”
那天早上，田凯强把冰箱里剩余的芒果味酸奶都藏了起来，只留下一瓶。那一瓶，被他提前注射了绿天使。
针眼很小，粗心的牛大力完全没有意识到酸奶已经被人提前下了毒。
他像往常一样，来到冰箱面前，拿起了最后一瓶芒果味的酸奶。
看到只剩下一盒，牛大力当时还嘀咕了一句，“看来要多进点酸奶来卖了。凯强，回头你给酸奶供货商打个电话，让他们尽快送几箱酸奶过来。”
酸奶喝完以后，牛大力把空瓶挤扁，塞到了垃圾袋里。
田凯强趁没人注意的时候，悄悄把酸奶瓶捡了起来，藏到自己的背包里。
“酸奶瓶呢？”我问他。
“早就扔掉了。”
“扔哪里了？”
“就扔在超市门口的垃圾桶里，阿姨早就捡走了。”
仅仅因为牛大力在田凯强的面前炫富，他就要杀死牛大力。这样的理由似乎并不能让李宇相信。在我和田凯强对话的时候，李宇一直在垂着头思考什么，双手不停地在纸上画圈。
半晌，李宇抬起头问牛大力，“真的只是因为他在你面前炫富这么简单吗？”
田凯强愣住了，完全没想到李宇会把话题转回去，“这还不够吗？”
在田凯强看来，没有什么比在一个贫穷的男人面前炫富更难受的事情。
因为家里穷，田凯强的爸爸在景区做挑山工。常年超负荷挑东西，后脖子才长出了富贵包。也正是因为家里穷，田凯强才会顶着超一本二十分的高考分数线，选择了职业学院。
出成绩的那天，电工职业技术学院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田凯强家里穷，派两个老师找上了门。说是如果田凯强愿意去他们的学校就读的话，可以免除学杂费，毕业后也会安排工作，同时还会给他一笔五千块的助学基金。
田凯强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老师在和他谈条件的时候，他总是阴着一张脸。
本科和专科的区别，他还是分得清的。
可田凯强拧不过自己的父母。
“去别的学校也行，但我们没钱供你。”
爸爸的一句话，把田凯强拉回了现实。
他要做的选择，并不是‘一本大学’和‘职业学院’，而是‘职业学院’和辍学。
在报名结束的前一天，田凯强选了电工职业技术学院。
专科学校破天荒招进了个高材生，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不管是学校官网还是公众号，都能看到校方对田凯强的宣传。
开学的半个月，田凯强几乎每天都有在接受不同记者的采访。
采访的话题大同小异。
“你的成绩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你为什么要来电工职业技术学院念书呢？”
“因为我觉得学一门技术比单纯的理论要重要得多，电工职业技术学院是一所很好的学校，环境好，学习气氛浓厚，老师们也很尽职。”
这是校方一早就给田凯强准备好的回答。
这段话，直到现在田凯强还能倒背如流。
深夜睡不着的时候，田凯强就会想起当初自己决定报名职校的那个雨夜。雨下得很大，雨水透过老旧破裂的玻璃窗拍打在他的脸上，冰凉刺骨。
爸爸妈妈在院子里忙着给玉米盖帐篷，但这场雨下得实在是太突然了，他们根本来不及做准备。
帐篷全部拉上之前，玉米已经全部湿透了。
那堆小山高的玉米，是田凯强全家人下半年的生活费。
雨下了一整夜都没有停，田凯强也一个晚上没有睡觉。天一亮，他就和邻居借了摩托车，去镇上的网吧报了学校。
在电工职业技术学院上了半年的学以后，田凯强后悔了。学校里的人每个人都是奇装异服，忙着喝酒泡吧谈恋爱，打架斗殴样样都会，可就算没有人学习。
一开始，没课的时候，田凯强还会抱着书本去图书馆学习。可是他去了几次，就没再去了。
正常学校的图书馆，都是学习气氛最浓烈的地方。然而职业技术学院的图书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成了学生们的约会地点。
他们在长椅上牵手拥抱，在书桌上组队打游戏，在楼梯拐角处肆意拥吻。
田凯强想过和图书管理员反映这个情况，可每次他路过柜台的时候，管理员都在抱着手机和不同的人煲电话粥，好像永远都腾不出时间。
最后，田凯强放弃了挣扎，染了头发，开始穿上了大家口中的潮服。
“如果我家里有钱，我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了。”田凯强咬着牙说道。
“绿天使是哪来的？”
这是我们目前最关心的一个问题，每个人都下意识摒住了呼吸，紧张地等待着田凯强的回答。
田凯强向前挪了挪，“别人送的。”
“别人是谁？”
“你猜。”他换上了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我感到有些烦躁，“是谁给的你绿天使？”
“你猜猜嘛，我给你三次机会，你要是猜中了，我就承认。你要是三次都没能猜中，那只能说句对不起了。”田凯强勾起嘴角，似笑非笑的样子在我看来有些嘲讽。
“田凯强，你知道你现在在哪吗？这里不是你可以讨价还价的地方，懂吗？”李宇呵斥了他一声，声音不由自主地大了起来。
田凯强不怒反笑，“怎么？不敢猜，怕猜错了？”
“我们没心情和你玩猜谜游戏。是谁送你的绿天使？老实交代！”李宇挥手拍向桌子，田凯强虎躯一震，脸色瞬间就变了。
“那你们就别想知道了。我本来是想好配合你们的，可是你们这个态度真的太让人失望了。”
说完这句话以后，田凯强真的就不再和我们说话了。不管我问什么，他都是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
我尝试着说了几个人名，他全程连眼睛都懒得眨一下，更别提配合我们的审讯了。
“你为什么要诬陷勇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