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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升机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盘旋着急速上升。地面的景物和人都越来越小,小到如蚂蚁一般。倪书成仿佛在挥着手,又或是风,吹得他米白衣袖“刷刷”地动。

    一切,恍然若梦。

    夏文丹握紧了拳头,两周未曾修剪的指甲深深地陷在掌心的肉中。

    却不觉得痛!

    因为,掌心的肉分外厚实。

    “光看看这手掌,就知道三小姐是个有福之人。我们老家常说一句话,‘掌心有肉,大福大贵’。看看这小手厚实得……”

    说这话的,是彭妈妈,程亦鸣的妈妈。

    说这话时,她拉着她的手,脸笑得跟一朵花。

    夏文丹抬起手来,看着掌心的两抹红。那里破了,有血在往外渗。

    看来,并不是在做梦。这些日子所有发生的事,都是真真实实发生过了的,都不是梦。

    如同,此时此刻,说自己一定有福的彭妈妈早已化作了一抔黄土。

    如同,此时此刻,“大福大贵鲜花鼎盛烈火烹油”的自己坐在这颠沛起伏的直升机上,惴惴不安地揣测,家中到底出了什么事。

    “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她问过倪书成,在她登上直升机的那一刻。

    “你二哥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说得并不清楚,只让我尽快找到你,让你坐这架直升机赶到机场。那边,已经为你准备好一切。”

    直升机?!

    跟着倪书成跑到学校西校门时,她才注意到那架小小的标注着她不认识的标志的飞机。她甚至来不及问直升机的来源,便被倪书成送上了舷梯。

    “不论发生了什么,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

    临走,他握着她的手说,脸上还带着一个安慰的笑。他的脸因为一直的快速奔跑,变得通红。衬着他米白的外套,像个大学生。

    她狠狠地点头,却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点头。

    思维如同现在的地面,浑浊了,茫然了,模模糊糊一片……

    飞机在清晨的时候到达*市。近15个小时的飞行,她不曾安睡过一刻。不是不想,而是不能。脑中乱哄哄的许多念头,一个也抓不住。许多人和许多事都是模模糊糊的,却似乎都清晰得如在眼前。

    不知是因为坐了头等舱还是有人刻意地打过招呼,一路上,空姐的关心只能用无微不至来形容。甚至,专门为她有可能因为长途飞行而肿胀的脚踝准备了一个小小的靠垫。粉色的小巧的u型的里面垫着棉花的脚踝垫。套在脚踝上,大小刚刚好,如同定制的一般。暖暖的。

    飞机尚未停稳,机舱内已然有些喧闹。即使隔着布帘,也能感受那些归家的急迫心情。夏文丹的掌心蓦地一阵发冷。

    家中,还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

    飞机缓慢地在跑道上滑行。喧闹不曾减弱反而更甚。夏文丹微蹙了眉,瞟了一眼窗外。

    她终于知道喧闹不是来自于归家的急迫,而是来自于惊讶。

    偌大的停机坪中央,亮着一盏灯。那样亮,眩得人眼睛都差点睁不开。可是她还是看见了。

    香槟色,流线型,号称世界上车型最美的“阿斯顿.马丁”停在那里。车早已停稳,开车的人已经下来了。靠车而立。映着雪亮的车灯,她甚至看得清他的脸,比车灯更惨白。

    “夏小姐,请跟我来。”

    不知何时,飞机已停稳,训练有素的空中小姐微低着头站在一旁。

    还没下舷梯,她已看到安旭一步一步走过来。他穿着一件灰黑的大衣,没有扣,衣摆随着他的步子摇晃。

    她忽地被晃得有些晕。只得闭了眼,一手扶了额,一手下意识地拉了舷梯的扶手。

    “丹丹……”

    有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有温暖的手搭上她的肩。是的,温暖,即使隔着厚厚的衣衫,夏文丹依然能感受得到那份热度。她没有睁开眼睛,只是顺势靠着他的肩,倒在他怀里。

    她太累了。她现在需要的,只是一个肩膀。

    然后,她被打横着抱起。就像童话中王子公主结婚时王子抱公主那样的抱。他呼出的气一点一点拂在她脸上,淡淡的,很温暖,还带着点若隐若无的烟草味,最熟悉的烟草味。

    她最终沉沉睡去。在这样的温暖中,这样的气息中。

    醒来的时候,她在自家的床上。一点一点睁开眼的时候,她看到了自家的台灯,自家的墙纸,自家的窗帘……如果拉开那幅窗帘,就可以看到整个庭院,绿树葱笼,花香满径,还有,梦一般白的秋千……

    她一个激灵,猛然清醒过来。然后,她就看到了安旭。

    他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翻一本书。

    《一颗红豆》。

    她睁大了眼睛仔细看,真的是《一颗红豆》——不知道自己在哪一年从哪个书摊上像做贼般买下的琼瑶阿姨的小言。像他们那样的家庭,是不会允许孩子看这种书的。而她当初买下它的原因,仅仅因为,那部小说中的女主人公跟她一样,姓夏。那是她第一次接触那样的小说,知道琼瑶,也是她第一次明白自己对程亦鸣那样的感觉叫爱。

    她永远都记得书中她奉为经典的那句话:“我想,你有没有把‘哥哥’和‘朋友’的定义弄错?”

    就是这句话,让她第一次思考此“三哥”与彼“三哥”的区别。她记得,想的时候,她脸红了。因为她发现,以20岁的夏初蕾都尚未想通的道理,却被她一个10多岁的娃娃想通了。她就是从那时起突然不叫他“三哥”的,她连名带姓地称呼他,学着穿最漂亮的裙子在他面前娉娉婷婷,拿着早就会做的题让他一遍又一遍地讲解……

    如今想来,真是太过幼稚与天真。她一直以为他不懂,他不懂“哥哥”和“朋友”的定义,他把它们混为了一谈,所以她需要勇敢,她需要无畏。可是,她忘记了,小言的书中,男人总是最先懂得的那一个,何况,他还比她,大出那么多。她后来还看过很多琼瑶阿姨的书,知道大女人很多的男人,几乎都会对女人说同一句话——我等你,我等你慢慢地长大!可是她绞尽了脑汁,也想不起他说过这样的话,即使类似的,即使沾一点点边的,也没有,什么也没有。其实,哪里需要费这么多精力,时至今日,便是用脚趾头也想得到,程亦鸣从来就没有搞混过“哥哥”和“朋友”的定义,他是她的“三哥”,如同梁致中之于夏初蕾,以前是,现在是,将来是,一辈子是……

    真正弄错还不肯悔改的,只是她夏文丹而已!

    “你居然喜欢看这个?”说话间,夏文丹已撑着自己坐起来。这时差不是一时半会能倒得过来的,多起来坐坐也许会好点儿。

    安旭慢慢放下书,不知从哪儿找出片纸,小心翼翼地卡在他看过的那页上,才合上书。

    “有时翻翻,觉得有些话也写得很有道理。”

    “哦?!比如呢?”

    “比如……”他蹙了眉,很认真地想,然后有些为难地朝她笑笑,“没记住。”

    她忽地觉得好笑,而且真的笑出了声。这就是安旭,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他哪一句话是真的,哪一句话是假的。

    “好吧,我休息好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我家到底出了什么事?”只是转瞬之间,她已敛去脸上的笑。

    安旭盯着她看了那么几秒,并没有说话。而是熟练地从衣兜里掏出一支烟。

    “可以吗?”温文尔雅的,却没有笑。

    她在点头的时候看到了他指尖的一点黄。他的手原本是纤长白皙的,所以那一点黄分外醒目。她忽然有些惊诧。她知道他是不抽烟的,即使有段看他抽过,很快也听他说会戒掉。她信之凿凿。他虽然玩世不恭,却还算得上一个自律良好的人。放纵**,通常不会是他做的事。何况,烟,并不见得是他的爱好。

    “你……请自便。”她忽地有些艰涩。

    虽然经得了同意,安旭还是礼貌地走到一边,背对着夏文丹点上了烟。吸了好几口,他才开了腔。

    “是萧伯伯出了点事……”

    下车的时候,夏文丹的脚步仍然是虚浮的。如果不是安旭扶了一把,也许她已经摔了。即使现在走在医院的走廊里,她仍然觉得脚下跟棉花一般。

    “安旭,你告诉我,我其实是在做梦,对不对?”她吊着他的手,紧紧的,仿佛不这样,她就会真的摔下去一样。

    安旭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臂,带着她向前。

    “你都没有说话,看来我的确在做梦。只有做梦,人才不说话的。”夏文丹喃喃自语。

    身边的力量突然一松。她一个激灵,人往后后退了两大步。她抬起头,看到一张暴怒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当然,没有程g的日子,让安g陪你们,也不错,你们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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