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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的对话,宛若台词。而她,真像个表演竭力到迟迟出不了戏的演员,电话挂断好久之后,都还长久地攥着自己的手机。原本,这个电话打完,长久以来积累在胸腔中的那些愤懑不平委屈挣扎在这一刻已经完完全全得到了释放。她该开心到死却对。可是,她没有体会到想像中的开心,心里反而空得厉害。就像,一个终于竭尽全力爬上了一座高山的人,自以为风光无限好,谁料,真正站在顶上往下看时,山下只是一片白茫茫,什么也没有……

    她立在窗前很久。天气阴沉沉的,却清清楚楚地看得见那架秋千,乳白的缕空着铁花的秋千,在一片常绿植物中,白得疹人。

    直到站得腿发麻,她才扶着椅子背坐下来,什么也没做,只是那样呆坐着。

    不知坐了多久,她才拿过自己的手机,拨了安旭的号。

    几乎是电话被接起的同时,她已经迫不及待地说了话。

    “安旭,我刚刚决定了,我要去北京办我们的婚礼。还有,我刚刚邀请了程亦鸣,作我们的伴郎!”

    那边似是怔忡了下,却最终只说了个“好”字。

    萧慕风带着夏文丹终赶在春节前去了北京。说是筹备婚礼,不如说是不得已。处理完夏秀君的丧事之后,萧家的房子在萧栋被检察机关正式立案以后就暂时封存了。虽然萧家在*市的房产也不止那一处,可这风头上,那些联排洋房又哪里还敢大张旗鼓地往里搬。正好李晓冬家在北京有一处房产搁置了多年,简单商量之后,萧慕风连同着自己的生意,带着自己的妹妹一起去了北京。

    安旭跟他们同一班飞机抵京,却并不坐在一处。他坐头等舱,她和她二哥二嫂坐经济舱。换票晚了些,偏又坐在最后一排,等到他们走下舷梯时,一架飞机已经剩不下人。

    隆冬的北京,空旷的机场,大风仿佛能把人卷走。安旭就站在那片大风之中,吸着一支烟。

    不知是因为风尘仆仆还是他身上的那件黑色大衣,他看上去仿佛又清减憔悴了不少。风早把他一丝不苟的头发吹得凌乱无形,连带着那熟悉的痞子般的笑也幻化了。

    从夏秀君丧礼上见过一面后,他们又已多日未见。虽然,在那个丧礼上他俨然以萧家女婿的身份帮着他们招呼应酬,可一旦分开,他于她,仍然像个陌生人,最熟悉的陌生人。他们扯过证后,并不曾住在一起。那些日子,萧家先后出了那么多事,她理直气壮地滞留在娘家倒也说得过去。而现在……

    所以,安旭看着她走下舷梯,掐灭了烟,问的第一句话是:

    “你今天跟我走,还是……”

    说这话时,他习惯性地伸出手。突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缩回手去,使劲搓了搓,才重又伸出手去,拉着她的手。

    触感微凉,却带着股子力量。她不是不感动,所以想要说“好,跟你走”,目光却瞟到了早已停在一边的直升机。

    小小的标注着她不认识的标志的直升机,闪烁着小小的光。她的心中忽然雪亮。

    此前,她一直不曾打听过当初那架直升机的来源。她想,也许他一直是盼望着她问的,盼望着她对他感激涕零。因为,他总是在她最狼狈最难堪最走投无路的时候出现,帮她考虑好一切的事处理那一切的问题。他是她的恩人。所以,她除了以身相许,每日俯在他脚下三呼“恩人”,对他摇尾乞怜感恩戴德之外,她还能做什么?可是,她一直不曾问,所以他一定郁闷着,不得已采用这样的方式来提醒她。提醒她,他为她做过的事,和她该为他做的事。如同,现在,他的问题。这样的想法莫名的让她觉得屈辱。她一面匆匆地抽出自己的手,一边匆匆地说:“不了,我想先跟我哥回自己的家。”

    他的失望连站在一边的萧慕风都看了出来。后来坐在车上,他曾经对她说:“安旭那样会掩饰自己情绪的人,听到你说那话也黑了脸,你当时,为啥不愿跟他回去?”

    为啥不愿跟他回去?她当时给自己找的理由是“就那么点路程,他安旭犯得着吗,还开个飞机过来,知道他不得了,可也犯不着这么显摆吧。我可不想陪他玩……”

    这样的理由官冕堂皇,也自欺欺人。在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它甚至欺骗了夏文丹自己。直到某一天,她不得不和他单独共处一室时,她才发现,所有的躲避,其实都源于内心的抗拒。对这段婚姻的抗拒,和对,那个人的抗拒。

    “你不跟安旭回去,你们的婚礼安排什么时候商量?”萧慕风并没有打算放过自己的妹妹,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没有什么好商量的,他反正都已经安排好了。”夏文丹坐在后座,看着窗外的风景一闪即过,语气也如那些风景般一闪即过。

    “丹丹……”萧慕风叹了口气,后面的话并没有说出来。

    婚礼的日期最终订在年初十。一个非节假日非周末的日子。想想是蛮奇怪的,可是夏文丹没有问过。事实上,关于婚礼细节关于宾客名单关于礼服,她回答他的,统统只有四个字“我没意见”。很久以后,她有一次无意间跟苏挽云讲到这一节,苏挽云对此作了个比喻。叫会议通知。他通知她参加,她按期赴会。

    真是形象至极!

    不过,只有一点,她由始至终坚持着。

    他们的伴郎——程亦鸣!

    对此,安旭从没明确表过态。沉默便是答应——夏文丹如是想。除夕那日,便通过短信告知了程亦鸣婚礼的时间和地点。末了,还不忘提醒他,当日,你应该陪着新郎一起过来接我。

    春节是在浑浑噩噩中过的。前三天和家人在一起,中间两天去了b大和q大。她自己也搞不懂为什么去那里。冰天雪地的,学生们早放了假,著名的**湖早就结成了冰。她围着两个学校转了一圈后,分别在两边的礼堂流连了很久。她甚至,走到高高的讲台上,一个人,站在那里,发呆!后来的几天,她终于安排了时间和安旭在一起。试礼服花了一天,和他去婚礼现场踩点花了一天,还有什么事花了一天,她已经记不太清楚。反正,她就是个“参会者”,看着会务组织者忙前忙后也没什么不对。

    婚礼前一天下了一场雪。下午5点从酒店出来的时候,安旭还在里面指挥一干人调整舞台中央的那个布景。她想不通这种事情他干嘛要亲力亲为。可是他就是那么做了,甚至小到一张餐布的叠法,他都亲自示范。

    “你这样也能做起那么大的企业,我真表示怀疑。”那天看着他折完餐布,她说。

    他笑,用力撑了桌面才让自己站起来,脸比餐布还白。

    “这不是企业,这是我和你的婚礼。企业,我可以允许它出错;可是,我们的婚礼,我不允许!”

    她没有接话,只是看着他有些艰难地再度撑着桌面坐下去,继续折另一张餐布。她忽地可怜起他来。她知道他的胃病犯了不是一天两天了,也许那天在机场接她时,也许更早。尽管他在她面前总是努力地挺直了背脊维持着他谦谦君子般的作派。可她又不是傻瓜,那愈来愈青白的脸和愈来愈紧捏着在他腹前停留的手早就替他说明了一切。可是,他既然要强撑着好这个面子,她也就乐得装这个傻瓜。如同试礼服那天,她知道他中途去洗手间吐了好几次,最后一次出来,连握着她的手也微微发着颤。她原本忍不住想说点什么的,可他笑得那么灿烂,一句话就堵住了她所有的话。

    他说:“我在想,我们什么时候还应该补套婚纱照。你穿这个,实在太美了……”

    既然还有心思想这个,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严重的病。她于是望着他笑,说“好啊,我没意见。”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话过了,握着她的那只手,居然出了她一手的汗,冷得刺骨。

    今天,她是中午过来的,过来的时候,他正掐着腰站在台子下面指手划脚。一边的桌上放着一盒吃过小半桶的方便面。看见她来,他点头以作示意,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只是坐在一边,看他一遍一遍反复听着明天婚礼上要放的曲子。终于坐不住。

    她说:“我要走了,我有些累。”

    他苍白着脸转头看她,张着嘴怔忡了几秒,最后只是笑着说:“也好。早点回去休息,明天做个最漂亮的新娘。我让小付送你……”

    “不用。这边走回去也就几分钟,我想走走。”她说,顿一下,还是忍不住说了句,“你也早些回去吧,都累了那么多天了。”

    她看见他眼中闪过一丝欣喜,虽然他极力掩饰,可是那点光芒瞬间还是让她的心也同时亮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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