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说，宋砚是个变态。他跟我说他不喜欢女孩子。”
“不喜欢女孩子喜欢什么？”
“笨蛋，不喜欢女人当然是男人了！”
“哎呀，他不喜欢女孩子的话就少一个人和我们抢莉莉的注意啊！”
“你真聪明！”
宋砚站在门口，把里边两个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他低头看，发现脚下踩的的是记忆里很久远的橡胶雨靴，裤子是不合身的棉布花裤，衣服是件同样有些大的格子衬衣。身后淅淅沥沥，下着雨。他所站立的门口也已经被溅进来的水花打湿。
好熟悉的地方。
【小砚？】他在心里试着喊了一声。
没有回答。
难道是在做梦？轻轻转身，入眼的是埋藏在记忆深处的熟悉。
煤花铺的操场边，有半米来高的杂草，里面还有能当加餐的野菜。两个破烂的篮球架，宋砚还记得左边那个篮框是被自己翻上去拉弯的，当时还被罚在所有小朋友前面做检讨。再往左边走，拐过围墙就是每周升旗的地方。就连这雨，都让他感到亲切熟悉——总是会从屋檐低落下来然后溅湿走廊。
这里是他成长的地方。
“宋砚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快回去躺着！你个死孩子，还生着病呢，再淋雨就把你丢出去！”宋砚突然被人提着后领拎了起来。
永远都凶巴巴的院长。宋砚想起那张永远都板着的脸，想起那个女人从还算漂亮到满脸皱纹，想起自己和小朋友们总被院长拎着领子提走的惨痛经历，会心地笑出来。
“还笑！被淋傻了？”拎着领子的手摇晃，然后提着人就走，“等会给你烧点姜水，不许偷偷倒掉，喝完了就在床上躺好，什么时候出汗了什么时候才准下来……我说的你听见没有！”
“好。”宋砚乖巧地回答。小时候总觉得院长太凶，而且会给人喝味道很奇怪的药水，经常把人给骂哭，种种恶行简直就是当年孤儿院里人见人怕的大魔王。宋砚当年还偷偷用操场边的甘草编过小人，结果因为不知道院长的名字和生日而作罢。
“……果然被淋出毛病了，等会姜水喝两碗。”院长换手，把宋砚从被拎在半空的状态提起来，抱在怀里。
“……”可以商量一下老姜水的数量问题吗？
味道浓郁的黄色液体是孤儿院所有孩子的噩梦。
那个宋砚没进去的屋子里，有两个说悄悄话的孩子屏气凝神，直到院长和宋砚走远才相互对视一眼，长长舒了口气。因为怕又有人来，两个小伙伴手拉手跑去孤儿院的后院。那里有个鱼塘，里面是孩子们养了很久的鱼——小鱼是从菜市场鱼贩子送的，拿回来的时候还没指甲盖大，一手能捧好多。现在两只手都抓不住了。
那不是宠物，是美食。围在鱼塘边上看里面的鱼的孩子不少，还有人回味着上次吃鱼的味道，望着池塘里因为下雨浮上来的鱼流口水。
把宋砚排除在竞争对手之外，两个小孩在鱼塘边上找到了孤儿院的小美女。大家在争哪条鱼最肥，莉莉小姑娘和孤儿院另外一朵花意见相悖，喜欢两个小姑娘的男孩子就吵了起来。他们也急忙跑过去给自己的女神帮忙。
一个人躺在小床上的宋砚泪流满面。
这难道不是他的梦？为什么在梦里都反抗不了院长，为什么一定要喝那么大两碗老姜水……
外面在下雨，姜水虽然不好喝，但是喝完之后全身很暖，缩在被窝里的宋砚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轰隆！
电闪雷鸣！
床头水杯里泛起涟漪，被惊雷吓醒的宋砚蹭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习惯性地往旁边放时钟的地方看。那里放着另一个高低床，没有时钟。
我刚刚是要看什么？宋砚揉揉脸，穿好衣服起床。他根本都没发现自己刚下床，整个人就突然拔高了一截。
“宋砚，院长叫你过去。”
“知道了。”
院长坐在桌子后面，板着脸。宋砚敲门进去，紧张的站在院长的桌子前面。
刷过桐油和红色油漆的木桌上刻了很多“早”字，宋砚悄悄瞟了一眼桌子腿。学过鲁迅的课文之后，他们集体恶作剧，在院长的桌子上一人刻了一个早，宋砚被挤在外面围不进去，就钻在桌子下面在桌子腿上刻——所有在桌面刻早的都被抓出来在升旗台下面念检讨书，就宋砚没被抓住。
“过来坐。”院长朝宋砚点头，示意他到前面来坐下。
宋砚乖乖走过去坐好。
“听说，”院长吐出两个字，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皱着眉头端起茶盅大喝一口，“听说你喜欢院里的宋鸣？”
宋砚眨眨眼睛，没说话，直觉院长问的不是这个意思。他确实很喜欢宋鸣，整个孤儿院有人不喜欢吗？宋鸣是所有人的大哥，会给他们买东西，会给他们讲故事，还会帮他们打架。
“宋鸣要结婚了，女孩子的条件很好，你暂时注意点自己的言行，别让人说闲话。他是你们所有人的大哥，一向都很宠你们，他现在好不容易成功了，你不能给他添麻烦，知道吗？”院长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到宋砚身边，“我知道你因为你妈妈的缘故不喜欢女孩，但是宋砚你要记住。”
院长静静看着宋砚，突然在他跟前蹲下，“小砚，你要记得自己的出身。不要真的相信平等，你以后也会踏上社会，院长先教你，像你这样的孩子想要成功，要做的不是比别人出色，而是学会怎么和别人一样。”
“所以小砚你要记住，你喜欢的是女孩子，以后要和女孩子结婚组成家庭，不能再给别人说你不喜欢女生或者喜欢男生知道了吗？”
宋砚没怎么听明白，但还是懵懵懂懂的点头。
怎么觉得这些好像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
宋砚皱眉，看着院长，“院长你怎么都不老？”
院长错愕地看着宋砚，整个空间轰然崩塌。
“小砚。”宋砚平静地开口。
“嗯？”小砚出现在宋砚的被子上，盘腿坐在宋砚肚子的位置。
“我刚刚做了个梦。”他都以为自己忘了。
小砚坐好，一副你说我听的乖巧样子。
宋砚组织语言，好半天才吞吞吐吐的开口，“我发现，原来我喜欢的是男人……”
小砚完全不奇怪，“难道砚哥你其实喜欢女的？”要是喜欢妹子司晨又是怎么回事？
“……小砚你一点都不惊讶吗？”
“为什么要惊讶？”小砚理所当然，“要是你喜欢的是妹子的话，一开始招租的时候就会写吸引女孩的条件，而且变态一天到晚都在吃你豆腐你都没反应。”
顿了顿，小砚无奈地望着宋砚，摊手，“砚哥你要是说喜欢妹子我才会奇怪。”
= =。
整天吃我豆腐？宋砚翻着死鱼眼，“什么时候吃豆腐了，我怎么不知道。”
“你吃饭的时候他经常给你夹菜。”小砚不爽很久了。
“这没什么不对啊？”好室友么。
“但是他夹了菜之后总是很奇怪的看你。”别说你没感觉到。
“好吧，是在笑。可笑笑又怎么了？”每次是看见司晨在笑，但是不笑难道要哭吗？
“可他笑得特别意味深长！砚哥你没看出变态笑得不对劲就已经是个很大的问题！”当他现在和系统融合了真的就机械化看不明白了？
“呃……还有呢。”干巴巴。好像是笑得比较温柔。
“那次从沈州回来你都不记得了？变态到客航站接你，把你抱回来的！砚哥你当时睁眼看了他一下，然后很安心的又睡了！你还把头往他怀里埋！”这样还不能证明吗？！！！
“这个……”宋砚眼神左右瞟，心虚。这个，这个他真的不记得。
“变态弟弟说你不约而同你的第一反应也不是生气而是害羞！”小砚也死鱼眼，“你让我怎么相信你是喜欢妹子的。”
两双死鱼眼对视。直到宋砚扛不住挪开视线，“那我怎么不知道我喜欢男的。”他很小声的嘀咕。
“那是因为你以前都告诉自己要找妹子，眼睛都没往男人身上放过。”小砚耳力好着呢。
默。被正中红心伤不起。
还有小砚，你能不能别顶这么嫩的壳子和我说这些？总有种大学生拿高等数学问幼儿园小朋友怎么解，关键是幼儿园小朋友不但给答案还给讲解解题思路的忧伤。
“顺其自然吧砚哥。”虽然我觉得能跑得掉的几率很小——除非你不喜欢男人，但是这个假设不存在。
宋砚仍旧是提不起精神的模样。
虽然是大半夜突然被叫起来，好歹眼前这个是自己哥。小砚不得不违心安慰：“变态虽然人变态了点，但是实用性还是不错的。砚哥你不算亏。”
宋砚浑然未觉。突然，他两眼放光的抬头：“我说以前相亲怎么就没成功过呢！”恍然大悟脸，“性别不同怎么相爱啊！”
“……”
作者有话要说： 做梦的时候会下意识认可世界的合理性（所以做梦的时候一定不能在梦里睡觉，真的有可能醒不过来。）
嗯，这是砚台为什么这么“敏感”的原因
关于仙路主角名错乱的问题……我已经改好了qaq
p.s：才看到地雷tut，感动死了
谢谢我家卯卯和对月惘思的地雷，么么哒=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