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疯狂的0与1（4）——中枢三使徒·赌神
她手指微颤，从车篓里取出平板电脑，打开一个C语言编写的随机小程序，批量随机了120个数出来：
010100110100111101010011
010100110100111101010011
010100110100111101010011
010100110100111101010011
010100110100111101010011
理解成阿斯克码，就是：
SOS
SOS
SOS
SOS
SOS
.
雪凝将手指插进短短的头发里。
这些0和1明明这么有规律，为什么昨天她没有察觉？只因那时候她一门心思都在以为程序编写出了问题吗？
其实程序编写从来都没有问题！
是随机……随机被干扰了！
这种干扰来自哪里？
能干扰随机的力量！
“量子缠绕。”雪凝轻轻自语。
说起来，她有多久没照过镜子了呢？
雪凝霍地站起身，跨上自行车，脚底踩风地往家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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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地推开妈妈的房门……拉开大衣橱门……
镜子。
“英格菲——”雪凝叫到一半，话音硬生生断在喉咙里。
镜子里没有英格菲尔，也没有焦土空地，甚至连那一年不变的冷钩月色也没有出现。镜子竟然一切正常，只是照出她的脸，还有她身后的妈妈的房间。
这是一年多来雪凝头一次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她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的确切长相。这头叛逆似的超短发配上她稚气未脱的脸庞和厚如瓶底的眼镜真是有够不伦不类，可雪凝此刻没心思关注这些。
英格菲尔呢？
他卡住的量子缠绕通道居然消失了？
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英格菲尔？”雪凝拍拍镜子。
没有回应。
雪凝退后两步，闭上眼睛，感受自己身上的量子缠绕力量。再睁开眼时，她轻轻地对镜子呼唤：
“赛文。”
多年以前，雪凝将魔法宇宙的量子缠绕在建立在生物计算机上的同时，也建立在了自己身上。既然英格菲尔卡住她的量子缠绕通道的情况已经消失，那么，她理应可以再度通过镜子连上赛文。
可是，镜子里仍旧没有回应。
“赛文？”雪凝心跳加速，砰砰拍打镜子。
依然没有回应。
她又一次闭起眼镜，努力加强量子缠绕通道的力量。
“赛文？你在不在？镜子的通道恢复啦，如果听见，请你过来。”
一丝丝地，镜面里升起了雾。明亮的、棉花糖似的白雾将镜面遮没，又消褪。
雪凝松了一口气：赛文的小屋终于显现了出来。
“赛——”雪凝眨眼。赛文不在小屋里？
“贝贝，你有没有瞧见赛文？”雪凝的眼睛往赛文小屋的置物架、书架、转转轮一一扫去，才发现，贝贝也不在小屋里。
贝贝很少离开小屋，这可不寻常。
随即雪凝发现了更不寻常的事：小屋里光线十分暗。原本有明亮的玻璃窗的地方，统统被钉上了厚厚的木板，好像屋主人曾经尝试将窗户的每一寸缝隙都挡住似的。这就更怪异了。赛文小屋的外面是宇宙星海，倘若看不到窗外，这个宇宙中枢系统还怎么运作？
一丝不对劲的感觉袭上雪凝的心间。
随机程序里拼命涌出的二进制“SOS”，究竟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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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凝想了想，离开镜子，关上妈妈房间的门，来到自己的房间，打开生物计算机。
计算机屏幕中，赛文的小屋和在镜子里见到的一模一样：阴郁晦暗，窗户钉满木板，空无一人（也无一鼠）。
“赛文？这里你能听到吗？”
没有应答。
雪凝努力镇定心神，思绪如飞：如果连赛文都听不到她的召唤，又是谁，能通过量子缠绕机制给她发出“SOS”的信息？
英格菲尔吗？
不。倘若是英格菲尔要向她发讯息，根本用不着使用随机编程那样迂回晦涩的方式，他完全可以在雪凝路过商店的玻璃门或者水面的时候，直接开口跟雪凝讲话（虽然雪凝严格禁止英格菲尔在外面主动对她讲话，可如果真是事态紧急，英格菲尔这么做了，雪凝也不会把他怎么样）。而且英格菲尔的量子缠绕通道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既消失，就算用随机的方式，也不可能联系得上她。
不是赛文，不是英格菲尔，又拥有干扰随机的能力的话……
“兰登。”雪凝轻轻地叫出一个名字，“是你吗？”
话音刚落，从生物计算机屏幕的左侧边缘，无声无息地滑出一个只有三枚按钮的菜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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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nerate（注：生成）
Delete（注：删除）
Random（注：随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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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雪凝叫出“兰登”，从第三个按钮“Random”上，升起一个若隐若现的、幽暗的影子。这个影子幻化为一个修长的人形，侧身栖坐在了悬浮屏幕中央的银白色菜单顶部。影子的轮廓朦朦胧胧的，形象却甚为清晰：这是一个男子，身上服装的配色像打翻了赤橙黄绿青蓝紫的调色盘，飞扬着华丽喧闹和轻浮的色彩，裁剪却优雅别致，好像某种王子的轻裘，又好像某种骑士的华装，披风下摆在银白色的菜单上翻出如虹的波浪。他头上戴着一个夸张的三只角的头盔，双侧的两只角仿佛高昂厉吼的魔鬼之角，正中间的一只角却又纯耀无瑕，仿佛独角兽的化身。头盔之下，是一张眼角上扬、嘴唇未笑而带三分薄诮的脸。几缕红色的发丝从头盔底端泄下，点亮他稀薄的幽影。他长长的腿一腿蜷起，一腿从菜单顶部自然而然地垂下。
“阿德敏。”虽然仍是侧坐的坐姿，他右手抚胸，脸庞右转，向雪凝行了一礼。
“兰登，你的身形怎么这么黯淡？”
“我的力量快用完了。”
雪凝闻言皱眉：“你是中枢三使徒之一，你的力量是不会枯竭的。”
被叫做兰登的人影抬起右手，一颗颗华丽的戒指在他的每根手指上熠熠闪光，这种缀满戒指的戴法倘若出现在别人手上，必定俗气得像暴发户，在兰登的手上，却有着一种魔术师般的神秘。他轻轻打了个响指，修长的拇指和食指之间，出现了一颗骰子。
他将骰子掷向空中，那骰子仿佛被一个无形的托盘托着，骨碌碌地在虚空中滚动，停下来时，是个“0”点。
他将骰子勾起，再一次掷出，骨碌碌……是个“1”点。
雪凝开口：“是你用SOS信号联系的我。”肯定的语气。
兰登又将骰子掷出，这一次，骰子在空中不停转动，始终没有停下来。兰登轻轻说道：“在这个宇宙里，作为赌神，我控制概率易如反掌。但是影响您那边的概率……”他摁住骰子，“阿德敏，我积蓄了1200年的力量。”
“1200年？”
“自从一千多年前萨冷差点把地星毁灭，我就有一点担忧，如果再出一个力量不受控制的魔法师，宇宙万一失控，又没有人能联系到你，该怎么办？”兰登松开戴满华丽戒指的修长手指，骰子自他手心滚落。这一回，空中没有无形的托盘接住它，骰子一直滚落到地上，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几个刹那间，小屋的地面被千万个疯狂旋转的骰子铺满。“于是我开始积蓄力量，以备万一，我向每一个赌徒发出赌神的要约，向每个胆敢赌博的人借运气。”他轻语。
“难怪我偶尔去赌馆瞧一眼，几乎每个赌徒都抱怨赌运不佳，赢少输多。原来是你在借运气？”
“我是赌神，”兰登说，“相比生命女神詹妮丽特和死神迪力特，我似乎是个无所事事的家伙。但是我心里明白，阿德敏，您赋予我掌管整个宇宙‘随机’事件的能力，在关乎宇宙命运的问题上，我其实比詹妮丽特和迪力特更有操纵力。”
“某种程度上。”雪凝喃喃。兰登——Random，是计算机随机事件的基本命令与主宰。在雪凝创造的魔法宇宙中，既然界面操作系统是人的形态赛文，“随机”这么重要的功能，也由一个人的形态的“使徒”来具体执行。他就是整个宇宙的赌神：兰登。在雪凝的印象中，赌神兰登一向以玩世不恭、狡猾轻佻的态度示人，她还是头一回听到兰登以今天这样不苟言笑的郑重语气讲话，一时几乎适应不了。
“我用上了积累1200年的运气，终于和您建立了微弱的量子感应，我影响到了您那边的随机概率，让您注意到了我的讯息，真是不敢想像啊。”兰登勾动嘴角轻笑，边笑，边抑止不住地咳嗽。他捂住嘴，咳了许久，拿开手时，掌心一片鲜红。他静静地看了几秒，皱皱眉，掌心的血丝在他目光的瞪视下消散在空气中。
他的影子越发幽淡了。
“先别说了，如果你的身形再淡下去，你就要消失了！我先帮你恢复力量！”雪凝点击菜单上的“Generate”按钮，想要生成一个能量恢复函数，却发现“Generate”按钮点下去毫无反应。
雪凝失色：“我调用不了詹妮丽特的力量？她在哪里？”
“在战场上。如果连您也调用不了她的力量，那她现在可能比我还衰弱。”
“战场？”
“宇宙就要毁灭了。”兰登的嘴唇已经稀薄得近乎透明，“我就算耗尽一切力量，也要联系到您，所以我没有上战场，太遗憾了啊……”
“宇宙毁灭？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