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当的调侃，道出芮玄阙对黄寇南当年没有自知之明的不屑。
意识到危险，又察觉出不对，正常人都会选择退缩，芮玄阙所言，并非不对。
但黄寇南当年明知这些，却还要完成任务，不是他不想退，而是心中对上司的信任与将要偷走的文件带出的信念已经超出他对自己性命的在意。
只是，这一切都是在他还心存信念的时候。
“进到那地方两天里，黄寇南在各个房屋间穿梭，所有人都像是看不见他一样。没有人和他说话，甚至他主动上前别人都视他如无物。他以为，这就是领导命人为他做好的提前准备。”
“两天的时间，不足以让他了解他所在的地方的全貌，但他越来越压抑，并且心神不宁。黄寇南说，那种危机感远比他被人追杀还要强烈。”
“就这样，他打算提前完成任务，尽早离开那个鬼地方回到营地，也回到属于他的正常生活。”
“如果真的回去，我也不至于会被人控制，差点失去了所有。”
黄寇南被人扶着走到院中，接上了芮玄阙的话。
再怎么说，这从别人口中听来的也没有当事人来讲更清晰准确。由黄寇南来说下去，才是邹珩最想要的。
“带我进去的人，把我送到一间看不到光的小屋子。屋里只有一张床和一些压缩食品，没有被褥枕头，什么都没有。两天，能吃的都吃光了，如果不动，没有食物我就会慢慢开始失去力气，我除了提前之外还能怎么选择呢？”
没有疯狂，又抛去了恐惧。黄寇南在变回一个正常人之后，说话也不再像刚才那样疯疯癫癫。
不过，他以为已经藏的很深的慌张，却还是被邹珩看出。
在见到芮玄阙那一刻，黄寇南下意识的后退，步伐不算大，也被身边人及时的控制住了继续后退的脚步，这些芮玄阙都没有瞧见。芮玄阙自听见黄寇南的声音声音后只是停下嘴，看都不去看他。
“那天，我按照我计划好的行程出门，走到文件所在的办公区域。但是，但是……”
手上的伤口剧痛无比，即便用了外用和口服的止疼药，依旧没有起什么作用。
黄寇南“嘶哈”几声，抽搐着，浑身发抖，冒着虚汗，话都说不利索。然而让他停下来不再继续说的，并不止这一个原因。
当年遭遇的事，他未曾有一日敢忘。
“又来了。”芮玄阙不耐烦地挥手，让手下带这个不中用的进屋去。
把黄寇南带到此处，将往事桩桩件件问清楚，眼前这一幕，芮玄阙不知从手下发来的视频中看见过多少次。
不管是装傻充愣，还是因事生惧，芮玄阙都实在是看腻了。那感觉，就像是见到路边跪着的那些四肢健全的人乞讨、佯装可怜，令人心生不愉。
若按往常，黄寇南必然会按着身侧人的要求去做，但今天他却出奇的抗拒。
黄寇南不顾疼痛，挣脱身边人的手一步步走到两人坐着的地方。
“我已经试探过很多次了，明明没有任何问题的！明明，会成功的！可当我迈过那扇门，警报声突然响起来了，所有人都从暗处冲了出来，把我团团围住……”
当日，那做事被人发现的恐惧将黄寇南笼罩，但即便是在这个时候，他也不觉得会有什么。
他什么都还没做，就还有辩解的余地。哪怕不能，他也不怕死。每一次执行任务，他都是不会抱着一定成功的心态，任务失败将会面临的一切，他也是有准备的。
当时的他，还是那么年轻，甚至以为这世上最大的惩罚便是一死。
“那些人二话不说把我关回了我那两天住的小房间，不再给我提供电源，就这样困着我，耗尽我的所有力气。”
黄寇南仿若回到了当时，说话都带着窒息。如果不是手不能提，芮玄阙都知道他现在会是什么动作。
双手置于脖颈上，看似用力实则不然的掐着自己作戏，精分的像个演员一样，这也是芮玄阙看厌了的一场景。
“那房间听不到任何声音，我就像与世隔绝了一样。每天，我一睡着就像是昏死过去毫无知觉，一到睡醒的时候，我就下床摸索着走路，发现我每次睡着的时候都有人给我送一瓶水来。没有食物，不能洗漱，就连上厕所都只能用那个瓶子，我感觉马上就要疯了。”
“没有昼夜交替，没有时间，我都不知道在那里待了多久。但突然有一天，我发现装水的瓶子底下多了什么。我拿起水的时候，碰着了一张纸。”
“可是我没有光，我又能看清楚什么呢？哈哈哈哈，那个人以为我会夜视，我能在黑暗中看清楚一切。”
这一笑，声音极大，像是能穿透几里地。
芮玄阙没做好准备，拿着手下人递来的温水的手微抖，滴在桌上些许水珠。他正按着看过的视频在心里过着黄寇南的话，可这人居然不按着他看过的“剧本”来，突然这么一笑。
反倒是一直注视着的邹珩，对这些没有太多的反应。
黄寇南肆意的笑着，他已经很久没这样扯着嗓子去发泄了。这一笑，他是在笑自己的愚笨，也是在笑那个给他纸条的人的蠢。
“可我是谁啊，我是黄寇南啊！那纸条就是我的希望，我怎么可能不想尽办法看清上面写着什么呢？”
“那天，当我有了困意的时候，我就在地上走，来回不停地走，走不动了就掐自己，我把腿都掐出了血，才抵住那困意袭头，等来门外的脚步声。”
“听见有人来，我感觉跑回床上躺着，背对着大门缩成一团，偷偷把纸条拿出来。但这个我全部的希望上，确实要我死。哈哈哈哈哈哈哈，要我死啊，我等了这么久！我还活着！我还有希望出去！可是他们要我自己动手杀了我自己！”
黄寇南已经顾不得手上的疼痛，愤怒充斥着他的整个身体。
一脚踢在邹珩与芮玄阙中间的石桌上，石桌没动，黄寇南却倒退几步，踢过去的那只脚已经不由他控制，连带着小腿一起抖了起来。
芮玄阙那手下没能及时拉住他，此刻忙上前制住，不敢让他再靠近芮玄阙半步。
“放开他。”许久不曾言语的邹珩突然开口道。
从芮玄阙开始说有关黄寇南的事，到黄寇南自己讲述当年他的遭遇，邹珩都没有讲半个字，却在此时此刻起身走向黄寇南，命令芮玄阙手下放人。